客房内的空气凝滞,混着昨夜残留的酒气与淡淡的血腥,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清裹着半床凌乱的锦被,死死缩在床角,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是因为冷,是被身前熊裂山那近乎癫狂的模样吓得胆战心惊。
却见,原本壮硕如小山的黑熊族公子,此刻正弓着身子,双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腹部。
那张黝黑的脸因极致的惊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得像要淌出血来。
熊裂山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着,原本合身的玄色劲装被撑得裂开几道口子,衣料下的轮廓圆滚滚的。
竟真如怀胎八月的孕妇般,还能隐约看到有细小的凸起在皮下挪动,像是腹中幼崽在踹动。
“是不是你?!”
熊裂山猛地侧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苏清,粗重的喘息声如同困兽咆哮:
“说!是不是你这贱婢对我动了手脚?!!”
话音未落,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探出,像铁钳似的攥住苏清的手腕,狠狠一拽。
苏清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拖到他身前。
下一秒,对方粗糙的指尖便掐住了她的脖颈,力道大得几乎要拧断她的骨头。
“熊公子!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泪水混着冷汗滚落,声音带着哭腔辩解:
“我是被冤枉的,你误会我了……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划破了客房的寂静。
盛怒中的熊裂山根本不听她解释,另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左臂,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骨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对方竟是将她整条胳膊生生扯了下来。
断臂重重砸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床边的青石砖,也溅上了熊裂山的衣摆。
苏清疼得浑身痉挛,蜷缩在地上疯狂哀嚎,眼眶瞪得滚圆,满是极致的惊惧与痛苦,残存的右臂死死按住流血的伤口,却止不住那股钻心的剧痛。
熊裂山眼中凶光更盛,元婴期的威压如同山岳般轰然笼罩整个房间,无形的气浪压得苏清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他抬起沾血的脚,狠狠踩在苏清流血的伤口上,伴着对方的痛呼,面目狰狞道:
“贱婢!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今日你若不将我身上的邪法解开,老子便让你尝尽天下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熊公子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苏清艰难地喘息着,胸腔像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她只能拼命摇头,残存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熊裂山不仅粗狂,竟还如此暴戾,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就在熊裂山眼中杀意沸腾,抬脚便要将她踏成肉泥的瞬间,“轰隆”一声巨响,客房的木门被人从外狠狠踹开。
木屑飞溅间,一众身着黑熊族服饰的壮汉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熊裂山的贴身护卫。
“公子!发生何事?”
护卫们满脸关切地冲进来,可话音刚落,他们的目光便落在了熊裂山那鼓胀的腹部上,神色瞬间僵住,嘴巴张了张,竟一时哑口无言。
而紧随其后的,还跟着同来参加婚宴的其他妖族年轻子弟。
众人一眼便看到房内衣衫不整的两人,尤其是熊裂山那突兀隆起的肚子,皮下还隐隐有细小的脚印在挪动,所有人都眼皮一跳,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看什么看?!”
熊裂山原本就黝黑的脸色此刻黑得能滴出墨来,羞恼与怒火像火山般喷发。
他指尖飞快掐诀,一道灵光闪过,身上瞬间换上了一件宽大的玄色长袍,又随手抓过一旁的披风裹在身上,死死遮住那丢人的肚子,连脖颈都捂得严严实实。
有心思活络的,猛地想起昨日婚宴上那些狐妖的异样,瞬间恍然。
熊裂山被众妖目光看得又羞又恼,嘶吼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老子滚出去!滚——”
话未落,他体内灵力便轰然爆发,一股强悍气浪席卷开来,径直将众妖轰出门外。
他转过身,眼底的杀意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清身上。
苏清被那眼神看得脊背发凉,断臂处的撕裂痛还在疯狂侵袭着神经,更有一种深入灵魂的胆寒感攫住了她。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这熊裂山虽容易被诱惑,却也狂躁易怒,兽性难改,根本不是她能掌控的。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选那更为憨厚些的蛮牛族公子,而非这头暴虐成性的大黑熊!
“你、你不能杀我!”
苏清慌乱中嘶吼出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哑声道:
“我乃灵鼠族公主!无凭无据你若敢杀我,便是公然挑起两族战火,黑熊族当真要执意与我族为敌?
更何况,这里是狐族地界,我灵鼠族素来唯狐族马首是瞻,你敢在此杀我,无异于当着狐族的面打他们的脸!”
她一边说,一边催动体内那点微弱的法力,想要做最后的反抗。
可这点力量在元婴期的熊裂山面前,如同蜉蝣撼树,压根不值一提。
熊裂山冷笑一声,根本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出,一掌便将苏清横扫出去。
苏清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重重撞在墙上,又反弹落地,“咔嚓”数声脆响传来,昨夜勉强修复的骨头,此刻竟寸寸断裂,整个人软在地上,如同滩肉泥。
万幸妖族体魄天生强健,她竟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并未当场殒命。
熊裂山踏步上前,弯腰一把掐住苏清的脖颈,拖着她便往外走。
此刻他脑中乱糟糟的,满是羞恼与悔恨,想起昨日婚宴上,那绍老二提醒自己“莫要引祸上身”的话,更是悔不当初。
若那时自己听了劝告,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熊裂山脑中思索,当即拖着苏清,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客房,片刻后,便出现在狐族的明溪殿外。
——
此时的明溪殿内,气氛同样凝重。
狐王端坐主位,身前的玉案上摆着一盏冷透的清茶,他一身金色长袍,面容威严,却隐隐能看出眉宇间的几分疲惫。
旁边两侧,分别坐着熊王、赤蛇王、蛮牛王三位妖王。
熊王性子最是急躁,实在耐不住殿内的沉默,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攥碎,青瓷碎片散落一地。
他粗声喝道:“老狐狸,你究竟有何要事要与我等说?且痛痛快快讲出来!
整日里学人族摆弄那些树叶子,着实没劲得很!”
他虽修为略逊于已达化神巅峰的狐王,却也踏入化神境多年,自家侄儿在客房内闹出的动静,根本避不开他的神识探查。
如今好端端一个侄儿,肚子无端隆起,若非这老狐狸事先传了话,他早压不住火气发作了!
旁边几位妖王闻言,动作皆是一顿,默契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齐齐投向主位的狐王,等着他开口。
狐王缓缓抬眼,看向暴躁的熊王,语气平静道:“老熊,你啊,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熊王冷哼一声,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满是催促。
狐王不再卖关子,缓缓开口:“三日前,本王为两个儿子选妃,初见那灵鼠族献来的苏清时,便发觉她神魂似有不稳,却又与肉身贴合紧密。
彼时,本王只当是她魂体曾受过重创,并未深究。”
“不想,此后三日,我狐族内怪事频发。”
他话音一顿,语气沉了几分:
“我族里不管男女,但凡沾过双修之事,全染上了怪症,尽数身怀六甲,且越是频繁双修,腹中胎儿就越多!”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赤蛇王那双细长的眼睛猛地眯起,精光一闪。
蛮牛王则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熊王更是霍然起身,目光如同利剑般直直盯在狐王的腹部,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你这话……当真?”
狐王神色略僵一瞬,随即迎着三妖探究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凝重:
“如尔等所想,即便是身为化神巅峰的本王,亦未能幸免。”
“本王起初怀疑,此女乃是域外天魔夺舍,暗中观察了她数日,却见她修为低微,举止间并无异常,不似被夺舍的模样。”
狐王语气微顿,似是在给三人消化信息的时间,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长子绍临航的模样。
其实当日他并未对苏清探究到底,只因那时长子绍临航的神魂也略有不稳。
狐王当时心神尽数放在长子身上,生怕长子出什么岔子,只暗中示意二儿子多加留心那个苏清。
后来能顺藤摸瓜找出苏清的异常,还是老二察觉到族中异动,将线索禀报于他,他才顺着蛛丝马迹,查出所有怪事皆与苏清有关。
“……以她那点微末修为,能引发这般异象,绝非人力可为。”
狐王缓缓开口,语气笃定道:“如此本事,只能归咎于此女得天授眷顾,故而身怀神异之力。”
“你怎能断定,此事便一定与那苏清有关?”
赤蛇王终于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几分质疑:“或许是你狐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被敌人暗中施了咒法?”
“这便是本王今日邀诸位来此的原因。”
狐王说着,目光转向始终恭敬站在一旁的二儿子绍临深,语气沉稳:
“老二,你且说说,这三日来,你察觉到的那些异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