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旅馆窗户上积年的灰尘,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勉强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微尘。
海拉蜷缩在床铺的角落,眼皮底下是浓重的青黑,眼神涣散。
仿佛还没从那场充斥着蠕动内脏、发光肋骨和“公平交易”魔音贯耳的噩梦中彻底挣脱。
洛德,则难得地没有一大早就把她拎起来进行那些令人身心俱疲的“感知训练”或“恢复力测试”。
他靠在窗边,嘴里叼着一片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略带苦涩气息的草叶。
目光扫过海拉那副魂不守舍、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
难得地,心里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类似于“同情”的情绪。
“啧。”他吐出嘴里的草叶,挠了挠他那头看起来总是乱糟糟的黑发。
此时洛德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搭理过自己的鸡窝头了。
“看来昨天那‘互相伤害’的教学示范,剂量有点猛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了,跟个玻璃娃娃似的。”
他暗自嘀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番操作在正常人眼里跟恐怖片终极boSS现场秀没啥区别。
眼看今天这状态,再练下去估计这“容器”没等深渊污染,自己就先精神崩溃成一滩烂泥了。
洛德撇撇嘴,做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人道主义”的决定。
“喂,笨蛋。”他走到床边,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床脚,发出“咚咚”的声响,把海拉从呆滞状态中惊醒。
海拉猛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了缩身体。
眼神惊恐地看向洛德,尤其是他的腹部,仿佛在确认那里是不是又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
“今天不练了。”洛德宣布,语气尽量显得平常,虽然他所谓的“平常”在海拉听来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看你那死样子,练了也是白费力气。
今天你老师高兴,走,带你出去转转,摸会儿鱼。”
“摸…摸鱼?”海拉茫然地重复,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个词汇。
在她的认知里,“鱼”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生物,而“摸”……难道老师又要进行什么新型的、与水有关的恐怖实验?
洛德看着她那副智商仿佛又掉线了的样子,太阳穴习惯性地跳了跳。
“就是出去散心!放松!懂不懂?
换个环境,呼吸点新鲜空气,免得你憋在这小破屋里真的傻掉了!”
他没好气地解释道,感觉自己像个带娃的保姆,心累。
他也不等海拉回应,直接转身在房间里那堆乱七八糟的行李。
主要是他的随手薅过来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在这一堆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拎出来一把看起来颇为陈旧、木质纹理粗糙、弓弦甚至有些毛糙的长弓。
还有一个半旧的箭壶,里面插着二三十支做工粗糙的木杆箭矢,箭头是打磨过的黑曜石,看起来颇为原始。
“喏,拿着。”洛德把弓和箭壶塞到还在懵逼的海拉怀里,“今天教你点正常的,打猎。”
海拉抱着对她而言略显沉重的弓箭,更加困惑了:“打…打猎?用这个?”
她印象中,老师的力量展示,从来都是血肉横飞、骨骼变形的抽象派艺术。
跟这种需要技巧和耐心的原始狩猎方式,简直画风不符。
重点是这狩猎技巧也太正经了吧!
“废话,不然呢?
老子亲自下场手撕吗?那多没技术含量,而且动静太大,容易把猎物吓跑。”
洛德理直气壮地说,仿佛前几天那个手撕自己脊椎当鞭子耍的人不是他。
“偶尔也要体验一下普通人的乐趣嘛,这叫…嗯,回归原始,贴近自然!”
他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只是单纯想偷懒,顺便看看海拉拉弓射箭的笨拙样子找点乐子。
准备妥当,洛德一把抓住海拉的手臂。 “抓紧了,笨蛋,我们速去速回。”
下一秒,还没等海拉反应过来“抓紧”是什么意思,一股巨大的、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狂风,周围的景物以令人眩晕的速度疯狂向后飞掠!
旅馆、街道、行人…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洛德此时的速度大约是每秒150米,越来越接近执事。
什么至于城墙直接飞过去?
洛德直接大力出奇迹,直接跳过去,所有在城墙边缘的看守人员,只见天上飘过去一阵白雾,伴随着………
“哇啊啊啊——!”
海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被迫死死闭上了眼睛!
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这恐怖的速度给甩出去了!
这一瞬间到底过载了多少个g?鬼知道啊!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洛德扛在肩上,或者夹在腋下?
姿势太颠簸分不清了,像一颗人形炮弹般在荒野上狂飙突进。
风速太快,吹得她头发乱舞,脸颊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只能死死抱住怀里的弓箭,把脸埋起来,祈祷这噩梦般的旅程快点结束。
大概过了十分钟。
对海拉而言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这恐怖的疾驰终于停了下来。
洛德把她轻轻,最起码是相对而言放在地上。
“到了,睁眼吧。”
海拉双腿发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他们已经远离了那座要塞,身处一片广袤的、泛着黄绿色的草原边缘。
这里的草长得异常低矮、厚实,像一层紧密的地毯,踩上去很有韧性。
远处有一些低矮的、仿佛被强风吹拂了千万年而形成的扭曲灌木丛。
天空是一种清澈的、近乎透明的蓝色,与小镇灰蒙蒙的天空截然不同。
空气中也带着一股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而原始的气息。
“感觉怎么样?
是不是比窝在房间里对着那堵‘墙’发呆强多了?”洛德叉着腰,深深吸了一口草原上清冷的空气,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海拉揉了揉还在发晕的脑袋,小声回答:“还…还好…就是有点…晕。”
“习惯就好。”洛德不以为意,接过她怀里的弓箭,“看好了,今天给你演示一下。
什么叫百步穿杨…呃,虽然这破弓和这石头箭头可能达不到百步,但意思差不多。”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草原。
很快,他锁定了一群正在远处低头啃食着某种坚硬根茎的生物。
那些生物外形有些像狼,但体型更显粗壮敦实,四肢短而有力,肩背宽阔,覆盖着灰褐色的、看起来就很坚韧的厚皮。
它们的头部也更显粗犷,吻部较短,獠牙外露,眼神透着一种属于食肉者的凶光。
这就是这片高重力环境下演化出的掠食者——墩狼。
“目标,那群矮胖子。”洛德压低声音,搭箭引弓,动作流畅而稳定,与他平时那副颠佬形象判若两人。
“注意我的呼吸,发力技巧,还有瞄准的时机…”
他屏息凝神,肌肉微微绷紧,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嗖!
黑曜石箭矢离弦而出,划过一道低平的轨迹,精准地没入了一头墩狼的脖颈侧面!
一瞬间砸碎颈骨,连带着气管,食管一口气被轰出,甚至连带着直接砸穿了另一个脑袋!
那墩狼哀嚎一声,踉跄几步,重重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至于被砸碎脑袋的那一个,直接当场去世。
“看到没?简单吧?”洛德得意地挑了挑眉,把弓递还给海拉,“你来试试。”
海拉紧张地接过弓箭,学着洛德的样子搭箭开弓。
然而,这弓对她而言拉力颇大,在高压环境下更是显得沉重。
她吃力地拉开一半,手臂就开始颤抖,瞄准更是无从谈起。
箭矢软绵绵地飞出去不到十米就歪斜着插进了草地里,连根狼毛都没碰到。
那群墩狼被这边的动静惊动,警惕地抬起头,龇牙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呜咽。
洛德捂脸:“……算了,你还是负责在后面喊666吧。
看来这‘普通人’的乐趣对你来说还是太高端了。”
他重新拿回弓箭,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这鱼是摸不成了,还得老子亲自干活。”
接下来的场景,让海拉深刻理解了什么叫“降维打击”。
或者说是人形床弩。
洛德再次开弓,这一次,他显然没有留力。弓弦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箭矢离弦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远处一头墩狼直接被强大的动能贯穿了头颅,甚至带着它的身体向后翻滚了好几圈!
嗖!嗖!嗖!
洛德化身无情的狩猎机器,箭无虚发!
每一箭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往往能直接射穿墩狼坚韧的厚皮,甚至将目标钉在地上!
他移动、瞄准、射击的动作快如鬼魅,在草原上带起一道道残影。
那群墩狼甚至连有效的躲避都做不到,就在一声声短促的哀嚎中接连倒地。
海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看着洛德以一种完全不符合“正常狩猎”概念的效率和暴力。
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就射杀了二十多头墩狼!
这效率,恐怕一整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小队都望尘莫及。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
在洛德又一次狂暴射击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的木质弓身,终于承受不住他那非人的蛮力,从中断裂!
而那支箭的箭杆,也在发射的瞬间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加速度而碎裂。
只有黑曜石箭头如同子弹般飞了出去,将远处的一块石头打得粉碎。
洛德看着手里断成两截的弓,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靠!什么劣质产品!
这才用了多久就坏了?
现在的工匠手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额,行吧,也有可能是我大力出奇迹,有点猛了。”
箭壶里的箭矢也早已告罄。
海拉看着满地狼藉的墩狼尸体,又看看洛德手里断掉的弓,小声建议:“老师…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这些…应该够吃很久了…”
“够吃?”洛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才哪到哪?开胃菜都算不上!
出来一趟就这点收获,说出去我洛德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摸着下巴,目光在草原上逡巡,似乎在寻找替代品。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胸口,眼睛一亮!
“嘿!有了!”他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海拉非常熟悉的、那种即将开始“抽象艺术”创作的表情。
在海拉一种“你不要过来啊”的惊恐注视下,洛德毫不犹豫地,再次上演了“徒手拆零件”的绝活!
他手指如刀,精准地刺入自己左侧肋下的皮肤,肌肉向两侧分离。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硬生生从自己体内,拆下了…一根完整的、还带着血丝和些许活性组织的肋骨!
“老…老师?!”海拉的声音都变调了,差点再次表演原地晕倒。
“慌什么?就地取材,环保可再生,懂不懂?”洛德满不在乎地说,仿佛拆的是根木棍。
他将那根肋骨拿在手里,手指如同最灵巧的雕刻刀,血肉与骨质在他指尖飞速塑形、剥离。
片刻功夫,那根肋骨就变成了一支通体苍白、质地致密、顶端被削尖、闪烁着某种生物质冷光的——骨箭!
更让海拉崩溃的是,洛德如法炮制,又接连拆下了好几根肋骨,现场制作了一把散发着不妙气息的骨制箭矢!
他甚至还在调整箭矢的平衡性和弧度,嘴里念叨着:“嗯…这根弧度不太完美,会影响弹道…这根重量有点超了…”
甚至还更变态一些,直接后背伴随着撕裂声,无数的血肉触手涌动出来,随后开始飞速的分化。
按照着洛德所想的样子,变换成骨箭,属于是随拿随取了。
随后,他拿起那根最初制作的、最满意的肋骨箭,掂量了一下。
没有弓?没关系!
他直接徒手握住箭尾,手臂肌肉贲张,做出一个投掷标枪的姿势!
一瞬间,神血爆燃,沸腾,肌肉恐怖隆起,身似蛟龙,气血如虹!
“走你!”
手臂化作残影!
那根肋骨箭以一种远超之前任何箭矢的速度,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跨越百米距离,将一头正准备逃窜的、体型比墩狼更大、披着厚重骨甲的犰狳状生物直接贯穿!
强大的力量甚至带着那犰狳兽飞出去好几米,才重重落地!
海拉:“!!!”
这他妈是弓箭?!这分明是人形投石机发射的生物质穿甲弹吧?!
有了这源源不断的“肋骨箭”供应,洛德的狩猎效率再次飙升。
他不再局限于墩狼,开始寻找更大、更结实的猎物。
那种犰狳兽、一种擅长钻地的、皮肤滑腻的巨型蠕虫、甚至是一种翅膀退化、只能短距离滑翔、但肉质据说很鲜美的“走地鸡龙”…都成了他的目标。
他时而徒手投掷骨箭,时而甚至懒得投掷,直接冲刺上去,用骨箭当短矛近距离捅刺,暴力无比。
整个草原边缘仿佛成了他个人的屠宰场,各种奇形怪状的本土生物哀嚎着倒下。
等到日头偏西,洛德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此时,他们周围的空地上,各种猎物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粗略一看,竟有近百头之多!
浓郁的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嗯,差不多了。”洛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拍了拍手,身上甚至连滴血都没沾上那些拆肋骨的小伤口早就愈合了。
“今天收获不错,够吃一阵子了。”
甚至洛德居然还细心的把每一个肋骨都重新的从这群动物的尸体上拔了下来,又重新塞回身体里。
海拉看着这如同大屠杀现场般的景象,已经麻木了。
她只是喃喃道:“老…老师,这么多…我们怎么带回去?”
“带回去?带回去多麻烦。”洛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是就地解决啊。”
说着,他在海拉再次懵逼的目光中,走到那堆猎物小山前,伸出了右手。
他的掌心皮肤瞬间裂开,无数细密、蠕动的血色肉芽如同潮水般涌出,迅速覆盖上了一头墩狼的尸体。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响起。那头皮糙肉厚的墩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融!
皮毛、肌肉、骨骼…所有有机质都被那些贪婪的肉芽疯狂吞噬、分解、吸收!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一堆完整的墩狼就彻底消失,连点渣都没剩下,仿佛被无形的饕餮吞吃殆尽。
洛德如法炮制,掌心的血肉触须不断延伸,覆盖上一头又一头猎物。
就像一台高效、环保、无污染的生物质回收机,所过之处,猎物纷纷“人间蒸发”。
那些血肉触须仿佛连接着一个无底洞,近百头猎物体内蕴含的能量和物质,被洛德以一种最直接、最本质的方式掠夺、吸收。
海拉眼睁睁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猎物,在短短几分钟内,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融化”、消失。
最终,原地只剩下一些无法被神血吸收的、零星的杂质,比如几片特别坚硬的骨甲碎片,或者几颗无法消化的结石。
当然了,细心的洛德留给海拉一只特别肥硕的狼腿。
准备直接烤了,但是看到海拉拒绝的表情,挠挠头又给吞了。
洛德收回手掌,掌心恢复如初,甚至还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吐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血气。
他拍了拍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感叹道:“啊…七分饱,正好。
偶尔出来加个餐也不错。”
虽然对于洛德而言,这些完全只能说是可以提供很少一部分能量的,但是还是不足以让洛德施展出血肉浪潮这种大。
海拉:“……”
内心已彻底放弃思考,只剩下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我看到的这一切真的符合物质守恒定律吗?!
这对吗?这不对吧?!
“行了,别发呆了。”洛德心情愉悦地拍了拍海拉的肩膀,把她从石化状态中拍醒,“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今天摸鱼…呃,狩猎活动,圆满结束!”
回去的路上,洛德没有再扛着她狂奔,而是选择了步行,美其名曰“饭后消食,顺便让你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广袤的草原上。
海拉默默地跟在洛德身后,看着他那看似普通的背影。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每秒百米的狂飙、暴力精准的射术、随手拆肋骨当箭矢、以及最后那吞噬一切的掌心……
每一种,都远远超出了她贫瘠的认知。
她偷偷看了一眼洛德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似乎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和抽象,多了几分…平静?
甚至可以说有点…懒散?
或许…老师他,今天真的只是想带她出来“放松”一下?
虽然这放松的方式,实在是过于硬核和惊悚。
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尝试拉弓而依旧有些酸痛的手臂,又想起洛德徒手拆肋骨的画面,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条路,看来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光怪陆离,并且充满了各种意义上的“惊喜”或者说惊)。
而走在前面的洛德,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里盘算着:“嗯…今天运动量达标,能量补充完毕,还顺便让那笨蛋见了见世面,放松了心情…
老子真是个天才教练!明天…明天该继续折腾点啥好呢?
总不能真让她一直对着那堵‘墙’发呆吧?
得想想更有趣…呃,更有效的训练方法…”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开始降临。
对于海拉而言,这充满“日常”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而对于洛德来说,如何“科学”地用他的方式培养这块看似朽木的“材料”,依旧是一个充满挑战和…乐子的长期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