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自献皱了皱眉,刚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西边的天际出现了一队骑兵,虽然人数不多,却跑得飞快,为首的人身披黑色披风,在暮色中看不清面容。
“那是谁?”奇自献低声道。
就在这时,那队骑兵已经冲到了战场边缘。为首的人扯掉披风,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竟是绫阳君李倧的贴身侍卫金尚宪!金尚宪手中挥舞着一面红色的旗帜,对李曙喊道:“将军!绫阳君殿下派我来接应您!快跟我走!”
李曙愣住了,他没想到绫阳君竟然会派人回来接应他。他看着身边剩下的几十名长湍兵,又看了看远处的金尚宪,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弟兄们!跟我走!”李曙大喊一声,带着剩下的长湍兵向金尚宪冲去。总戎厅的士兵想上前阻拦,却被金尚宪带来的骑兵冲开了一道口子。
奇自献见状,怒喝一声:“追!不能让他们跑了!”可金尚宪带来的骑兵都是精锐,是绫阳君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要不是为了救李曙,他是不可能把这支只有几百人的精锐骑兵派出来的。
这些人可不是西人党的人,这是他自己的家底,但李曙对他的重要性很大,能救还是要救一下的。
这些骑兵的战马跑得极快,很快就带着李曙等人消失在了原野之上。
奇自献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将马鞭摔在地上。他身边的亲兵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要不要继续追?”
奇自献摇了摇头,看着战场上的尸横遍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日虽然击溃了李曙的军队,却让绫阳君和李曙逃脱了,日后必成大患。
至于继续追击也不现在,朝鲜小国寡民,战马稀少,除了朝鲜国王的内禁卫有全套战马,剩下的就是边境的边防军了,他的总戎厅没有骑兵,根本就追不上。
“打扫战场,回去复命。”
而此时李曙等人跟着金尚宪跑了十几里地,直到远离了战场,才停下脚步。李曙看着身边只剩下的二十几名长湍兵,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口,心中一阵酸楚。他转头对金尚宪道:“多谢金侍卫相救。”
金尚宪摇了摇头,道:“将军客气了,殿下说,您是朝鲜的忠臣,绝不能让您死在这里。我们现在要尽快赶往开城,那里有西人党的势力,殿下打算在那里集结兵力,再图大业。”
李曙点了点头,他看着天边的残月,又想起了战场上死去的金万基、李甲,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长湍兵和地方驻军。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朝鲜的未来,就像这夜色中的道路一样,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虽然剑刃已经有些卷口,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屈的寒光。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只要绫阳君还活着,他们就绝不会放弃。
他们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了,没有回头可言。
汉城的夜雾裹着血腥气,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死死缠在昌德宫的飞檐上。子时刚过,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映着两个身着青色圆领袍的身影——大明使臣冯懦与姜曰广,正弯腰在案前匆匆收拾行囊。
“咚!咚!咚!”远处传来的铜锣声急促得像催命符,夹杂着模糊的喊杀声,连窗棂都跟着微微震颤。冯懦捏着一卷写满密信的桑皮纸,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将纸卷塞进贴身的锦袋里,抬头看向对面的姜曰广,声音压得极低:“居之(姜曰广的字),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光海君的人怕是已经封了四门,快点收拾,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姜曰广正将一枚刻着“大明礼部”的铜印塞进包袱底层,闻言动作一顿,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民宅外的小巷里偶尔闪过几队举着火把的朝鲜士兵,盔甲碰撞声和呵斥声隔着墙传进来,像针一样扎在两人心上。“是,冯大人,我这就让人加快动作。”
姜曰广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沉稳,可握着包袱带的手却在微微发抖,“锦衣卫的人说亥时三刻在东门外的老槐树下设伏,此刻应是在候着我们。只是这汉城戒严得紧,咱们得绕着西市走,怕是要多费些功夫。”
冯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案上还未收拾完的奏本——那是他们近三个月来搜集的光海君“通虏背明”的证据,上面详细记录着朝鲜私下与后金往来的使者名单,还有光海君克扣大明援军粮草的账目。
他伸手将奏本拢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页,将上面的字迹烧成灰烬。“这些东西不能留,若是落入光海君手里,不仅我们性命难保,怕是会让朝鲜逃脱罪责。”
姜曰广看着火苗渐渐熄灭,叹了口气:“想当初我们来汉城,没想到光海君如此胆大包天,竟真敢暗通后金。前几日他设宴款待我们时,还假惺惺地说‘愿与大明永为唇齿’,如今想来,真是字字刺耳。”
“何止刺耳,简直是狼心狗肺!”冯懦压低声音怒喝,“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等我们撤回去,大明的王师进入朝鲜,一切就都安定了。”
“朝鲜、光海军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三声轻叩,节奏短促而有规律——是锦衣卫的暗号。冯懦和姜曰广对视一眼,迅速吹灭烛火,摸黑走到门边。
他们现在需要尽快撤离汉城,而且是秘密撤离,光海军居然已经和西人党撕破了脸皮就代表着他极有可能丧失理智,最重要的是,明君马上就要入境朝鲜,他们在汉城无异于羊入虎口,但是尽早离开的安全。
姜曰广贴着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巷口站着两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正是锦衣卫总旗沈炼和赵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