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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洞!”木鲁急切地指着前方,那双纯粹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光芒。他的语言能力实在有限,蔡斌甚至荒谬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轩辕部落已经先进到能够按需分配、让木鲁这样心思单纯到近乎语言障碍的人也活得如此理直气壮?

侯冈颉虽然同样听不懂那含糊的音节,但他了解木鲁。这孩子看似痴傻,却从不说谎,更不会无的放矢。他压下心中的疑惑与隐隐的急切,示意木鲁在前带路。一行三人,怀着揭开谜底的期待,跟随着那胖乎乎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出了部落。

他们冲过炊烟袅袅的聚居区,冲过阡陌纵横、禾苗青青的农田,冲过村边那条潺潺流淌、滋养生命的小河。脚步不停,又冲进了遮天蔽日的原始山林,荆棘刮破了衣角也浑然不顾。当再次冲出一片长满齐腰野草的开阔原野时,前方似乎依旧没有尽头。

“唉,木鲁,我说木鲁!”侯冈颉终于喘着粗气,一把扶住旁边一棵歪脖子树,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胸腔火辣辣地疼。“你说的那个洞,到底在哪里啊?你这都走出去多远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他望着前方那个依旧精力充沛、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家伙,竟然带着他们跋涉了几乎一整个白天!

木鲁“咕噜咕噜”地转过身,双手比划着,脸上带着焦急,却无法组织出有效的语言。他看看侯冈颉,又看看蔡斌,忽然蹲下身,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在相对松软的泥地上“唰唰唰”地画了起来。他的动作流畅而自信,寥寥数笔,一幅虽然笔法稚嫩、却异常清晰明了的地形示意图便跃然“土”上,山脉、河流、树林,还有几个他用独特符号标注的关键点。

“唉,我说你这孩子,”侯冈颉的“职业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发作了,他凑过去,指着那幅图,眉头拧成了疙瘩,“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标注地点,一定要和方向结合!你这‘太阳过头顶’算是什么方位?‘大树歪脖子’又能指多远?还有这个符号,”他的手指点在一个扭曲的圈上,“它代表的到底是水洼、巨石,还是别的什么?模糊!太模糊了!”

蔡斌倒是觉得木鲁画得简直堪称完美。至少他看懂了最关键的信息——那个代表目标地洞的醒目标记,距离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大概还有…十个现在这样的距离?!

“我的天……”蔡斌哀嚎一声,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般,直接瘫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的尘土了,“也不早说!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去?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是背也要背上一口袋肉干啊!”他无比怨念地想起了自己那个留在现代的、装满各种“奢侈品”的时空背包,里面真空包装的卤猪蹄、五香牛肉干,还有那几罐冒着凉气的啤酒影像,此刻无比清晰地折磨着他的味蕾和肠胃。他哭丧着脸,习惯性地掏出随身携带的薄木板和炭笔,一边叹气一边记录:“发现疑似目标地洞,方位……呃,大概东南?距部落极远!预计还需徒步十日!补给告急,饥肠辘辘!木鲁绘图天赋惊人,侯冈先生……仍在专注挑刺。”

幸好,三人都有着超越常人的体力和毅力(蔡斌主要靠外挂和意志力硬撑)。在经历了堪称“艰苦卓绝”(主要是心理和胃部的双重折磨)的长途跋涉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木鲁意念中那个至关重要的“洞”。

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入口,藏匿在大片垂落的枯藤和嶙峋的乱石之后,仅容一人勉强通过。洞内黑黢黢的,向外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带着泥土和某种腐朽的味道。洞口周围,依稀能辨认出一些破碎的陶片、被风雨磨平棱角的石垒地基,显然,这里曾是一个早已被废弃的古老聚落遗址。

点燃准备好的、用松脂浸过的火把,跳动的火焰驱散了洞口的一部分黑暗。三人鱼贯而入,蔡斌心里莫名地冒出一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洞穴初段确实狭窄逼仄,需要侧身而行,但仅仅几十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呈现在他们面前,火把的光芒无法完全照亮其边界,但就在他们目光所及的中央岩壁上,覆盖着大片令人震撼的彩色壁画!

那壁画规模宏大,色彩虽历经岁月却依旧斑斓,带着一种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上面描绘着先民与形态狰狞的巨兽搏斗的惨烈场景,有戴着羽冠、高举法器祭祀天地的宏大仪式,有星辰运转、河流奔涌的自然轨迹……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壁画中心偏上的位置,一个身形矫健、毛发丰盈、仿佛沐浴在光芒中的猿猴状生物,它正做出各种玄奥的动作,下方是一群姿态各异、或跪拜、或模仿、或沉思的先民。

“这……这根骨运转,这气息引导……”侯冈颉猛地凑近,手指颤抖地虚点着壁画上那只“猿猴”的动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太像了!这和我们修炼的‘灵枢引’基础功法,至少有七分神似!这绝非巧合!”

“师!师!”木鲁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指着壁画中心那只充满灵性的猿猴,又猛地转过头,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蔡斌,嘴里发出急切而肯定的呼喊。

蔡斌看着壁画上那只毛茸茸、充满野性力量的“大师”,再摸摸自己这些天奔波下来愈发堪忧的发际线,额头顿时垂下三条黑线。“这家伙……那么多毛,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和它联系到一起的?”他内心疯狂吐槽。

“我明白了!你一定就是‘师’的传人!甚至是转世!”侯冈颉用力一拍大腿,看向蔡斌的目光充满了“原来如此”的狂热,仿佛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才是猴!你们全家都是猴!”蔡斌只能在心里默默反驳,但理智告诉他,这壁画极其重要,很可能隐藏着关于“师”、“阿石”乃至上古力量体系的关键信息!“必须记录下来!完整、清晰地记录下来,带回去分析!”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然而,他摸遍全身,除了木板炭笔,没有任何现代记录设备。来时为了方便和隐蔽,他将国贤局在轩辕祖地附近悄然设立的、一个基于时空裂缝原理的微型传输门坐标记在了心里,但此刻回去?且不说他这糟糕的方向感能否找到,光是这来回的时间就让他无法接受。他心中那股迫切的、想要立刻揭开谜底的冲动,像火一样灼烧着他。

“不行!我必须立刻回去拿装备!”蔡斌猛地下定决心,转向侯冈颉和木鲁,语气异常郑重:“侯冈先生,木鲁,你们听着!我必须立刻回部落取一件能精准记录这些画面的‘工具’!非常重要!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离开!我很快,很快就回来!”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也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可靠的“路标”,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国贤局特制、蕴含特殊能量、可以作为时空穿梭锚点的祖玉从怀中取出,塞到侯冈颉手中。“拿着它!以此玉为证,我必速归!你们一定要拿着它,在这里等我!”

侯冈颉接过那触手温润、隐隐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祖玉,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非同一般的力量和蔡斌的决绝。他虽不完全理解,但仍郑重地将玉握紧,沉声道:“你放心!玉在人在!我们就在此地,等你归来!”

蔡斌最后看了一眼壁画和两人,猛地转身,冲出洞穴,在附近找到一个灌木丛生的隐蔽角落,集中全部精神,不再依靠那需要定位的传输门,而是直接激发自身那源于尼人基因和多次穿越历练而悄然觉醒的时空感应能力,目标直指——国贤局总部!

“嗡——”

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和拉扯感传来,与他使用传输门时稳定通道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像是在混乱的激流中奋力挣扎。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国贤局地下指挥中心,刺耳的警报声短暂响起又迅速平息。蔡斌的身影在一阵不太稳定的能量光晕中踉跄出现。

“相机!邢处!快!给我一台最高精度、最专业的考古相机!立刻!马上!”他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一出现就几乎是吼着说道,甚至来不及站稳。

等他语速极快、夹杂着激动地简要叙述了经历——神秘的洞穴、可能与“灵枢引”同源的古老壁画、以及“师”的线索,整个指挥部瞬间凝重起来。无论是壁画本身的历史价值,还是可能涉及的上古长生者秘密,都意味着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重大发现!

然而,蔡斌能够不依靠传输门,仅凭自身能力和锚点进行主动穿越的事实,更让邢处长和技术团队感到震惊与担忧。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案,意味着不可控的风险正在急剧增加。

但此刻,优先级最高的是记录。技术团队以最高效率,将一台经过特殊改装、具备极强微光捕捉能力、且绝不会发出任何有害光线(尤其是闪光灯)的全画幅考古专用相机,交到了蔡斌手中,并反复、严厉地叮嘱了操作禁忌。

“我知道!放心!”蔡斌紧紧抱着相机,像抱着救命稻草。他甚至等不及能量完全稳定,再次集中精神,全力感应着那枚作为锚点的祖玉,发动了回归!

“一定要成功!”他在心中呐喊。

那种在时空乱流中挣扎的感觉再次袭来,甚至比上一次更强烈。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被狂暴的浪潮抛掷,唯有手中(意念中)紧握的“祖玉缆绳”给予他方向。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波动平息。蔡斌猛地睁开眼,熟悉的洞穴入口就在眼前!

成功了!

他心中狂喜,迫不及待地冲向洞口,压低声音喊道:“侯冈先生!木鲁!我回来了!设备拿到了!”

洞内,一片死寂。

只有他的回声在空旷的岩壁上碰撞,然后消失。

火把早已熄灭,连灰烬都几乎找不到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冰冷的味道,与他离开时那带着松脂烟火气的感觉截然不同。岩壁上,那些壁画似乎……色彩黯淡了一丝?角落里,仿佛多了一点之前没有的、从顶部剥落的小碎石?

“人呢?”蔡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脏猛地一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也许……他们只是暂时出去找水或者食物了?对,一定是这样!”他抱着相机,快步走进洞穴深处,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开始争分夺秒地拍摄壁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符号,他都尽可能清晰、完整地记录下来。这个过程,他做得无比专注,又无比心慌,耳朵始终竖着,期待听到洞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完成了最后一张的拍摄,他几乎是跑着冲出洞穴。

外面……阳光的角度似乎有些不对?树木的叶子,怎么好像……没那么绿了?带着一点点……黄边?

一丝寒意,并非来自气温,而是从心底冒出。

“不对……这感觉不对……”他喃喃自语,额角开始渗出冷汗,“侯冈先生答应过等我的!木鲁那么听我的话……他们不会不告而别的!除非……除非出了什么他们无法控制的意外?!”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慌了神。

“不行!得回去!立刻回去!也许只是我离开了一会儿,他们等得太久,在附近找我?”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再次感应祖玉,发动能力。

能量流转,场景变换。

“侯冈先生!木……”

他的呼喊再次戛然而止。

洞穴依旧空空荡荡。而洞外……寒风呼啸,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

盛夏,变成了严冬!

蔡斌呆呆地站在雪地里,刺骨的寒冷仿佛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不……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季节……季节不对!怎么会是冬天?!”

一个他一直在逃避的、最坏的可能性,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时空错乱!

他不是回到了“离开的瞬间”,而是跳跃到了不同的时间点!祖玉能锚定地点,却无法锁定时间!

“怎么会这样?!是我的能力问题?还是这个洞穴的问题?!”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个无头苍蝇,再次发动能力。

这一次,洞外春暖花开,野花烂漫。

再一次,秋叶纷飞,满目金黄。

再一次,他甚至刚现身,就看到几个穿着完全陌生、以兽皮为主的原始人,正惊恐地看着他,然后发出怪叫,四散奔逃……

一次,两次,三次……他像一个被命运玩弄的提线木偶,疯狂地在同一个坐标点,撕开不同的时间帷幕,却始终找不到他想要的那一个。

“在哪里?你们到底在哪里?!”在一次短暂的穿越间隙,他站在熟悉的洞穴里,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终于忍不住低吼出来,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侯冈颉!木鲁!回答我!听到没有!我把玉留给你们了啊!你们应该在这里等我的!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焦虑、疲惫、饥饿(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每一次满怀希望的穿越,换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和更冰冷的寒意。他迷失了,彻底迷失在这片浩瀚而无情的时间海洋里,唯一的浮木,却只能带他到达错误的彼岸。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大口喘着气,眼神都有些涣散。

“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找不到……”

他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如同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拼命去抓那根唯一的稻草——祖玉的感应。

能量再次包裹住他,熟悉的撕扯感传来。

波动平息。

他出现在洞穴中。光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岁月积淀下的尘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老去”的气息。

死寂中,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颤抖的吸气声。

蔡斌猛地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借着洞口透进的、微弱得可怜的天光,他看到在那面记载着“猿猴师”的壁画前,蜷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白发苍苍、身形佝偻到几乎缩成一团的老者。他穿着一身破旧、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衣,脸上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壑皱纹,皮肤如同完全失去水分的树皮,紧紧包裹着骨骼。

那老者似乎被穿越的动静惊扰,缓缓地、极其吃力地转过头来,动作慢得仿佛每移动一寸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

当他那双原本浑浊不堪、仿佛蒙着厚厚阴翳的眼睛,透过几乎遮住视线的白发和昏暗的光线,终于聚焦在蔡斌脸上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者佝偻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枯叶。他试图站起身,枯柴般的手撑在地上,第一次,失败了。他喘息着,积蓄着微薄的力量,第二次,终于颤抖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伸出一只干瘪、布满老年斑和褶皱、不停颤抖的手,指向蔡斌。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翕动了半天,终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扭曲、却蕴含着无尽等待、刻骨委屈、绝处逢生的狂喜与最终释然的哭喊:

“师!师——!你……你总算……回来了!!!”

那声音苍老得几乎不像人声,仿佛破损的风箱。

但蔡斌听出来了。

那独特的语调,那即便被岁月磨损到极致,却依旧残存着一丝憨傻与纯粹的灵魂烙印……

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中了蔡斌!

他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木鲁!

这是……几十年后,垂垂老矣,几乎灯枯油尽的木鲁!

他竟然……穿越到了几十年后的未来!

而这个心灵纯粹如赤子、用尽一生铭记着“师”的身影的痴儿,就在这个冰冷的洞穴里,等了他……几十年!

冰冷的绝望,混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心碎,如同海啸般将蔡斌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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