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在下......苟大侠。”
“我问你的真名。”
“爷，在下真的就叫苟大侠......不过大家都叫我苟瞎子，叫惯了，我也听顺耳了。”
“......”
一旁的小屁孩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笑嘻嘻插话：“大哥哥，他没骗你，他就叫苟大侠。”
“嘻嘻，苟瞎子第一次告诉我时，可把我笑坏啦。”
小屁孩笑话一句，又欢快埋头地吃起来。
陈坤确认之后，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只意味深长地瞅着苟瞎子，心里埋汰一句：好个“苟大侠”，可真是取了个“好”名字。但看你这一身破道袍，怎么不干脆叫“苟道人”呢？
他目光落在那对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上，挑眉调侃道：“苟瞎子，你这对老鼠似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苟瞎子面露窘迫：“爷，叫你见笑了......这是在下早年窥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加上本身又学艺不精，遭了反噬，才变成这副模样。”
“嘿，果然是遭天谴了。”陈坤往后一靠，慵懒地倚在椅背上。
“话说你们欺天一道——遮天意、瞒众生，我倒是晓得一些门道。”
“就你家那个老祖——‘欺天老道’，我便见过——他遭的天谴可比你重多了，连眼儿都几乎都没了。”
苟瞎子浑身一震，急忙地问道：“爷！你......你真见过我家祖师？他五千多年前就已消失无踪，欺天宗也因此没落......你是在何处见到他老人家的？”
陈坤只笑不语，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前尘往事。
他在姽界的那一世，当时的他已至晚年。
可他身老，心不老，见不得偷鸡摸狗的勾当。
而当时那欺天老道竟欺天瞒道、遮掩命数，潜入“苍都”之内。
甚至还幻化成他‘心腹’嫦红衣的模样，一有机会就尾随他，盗取他的机密。
最可气的是，那老家伙还曾冒充红衣给他“暖床”。
若不是那晚碰巧撞见两个“红衣”同时出现在他寝殿，他怕是‘清白’难保。
因而盛怒之下的他，一路追杀欺天老道直至天外天。
谁知那老滑头竟借他之力阴差阳错挣脱姽界束缚，超脱而去——算是自己亲手送他“飞升”了。
如今想想，也不知那老家伙是不是早被“苍族”给抓去当了苦力了......
想到这儿，陈坤唇角不由弯起一丝笑意。
旧事都过去了这么久，他倒也没想过要找欺天老道的后辈算账。
见陈坤笑而不答，苟瞎子眼中希望渐黯。
他悄悄瞥了一眼旁边正吃得欢的小屁孩。
陈坤却立刻看穿了他的动作：“一眼欺瞒，让这孩子看不见听不着咱俩的真实对话？你们欺天一脉，就爱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不过，从你种种行为看来，这孩子对你极为重要。”
“观你之前与那蛤精的情态......他是你俩的亲骨肉？”
苟瞎子沉重地点了下头：“不错。但我对不起这孩子......他娘亲如今又成了这样......我更不敢让他知道，我是他的亲生父亲。”
“负心汉呐你。”陈坤戏谑了一句，随即又饶有兴致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龙珠血蛤一族素与龙族关系密切，其内丹与精血天生能助龙族孕养龙魂。”
“因此该族女子向来不外嫁——你能忽悠得人家为你生娃，想来你没少用你家老祖传下来的手段吧？”
苟瞎子被说中了，顿显窘迫不已。
“就......就用了一点。我模仿龙族形貌、假扮龙族命格，这才......才得了机会接近阿珍。”
陈坤露出了然的表情，饶有兴趣听苟瞎子继续诉说。
“起初我确有目的，可当时的阿珍天真单纯......我后来心软了。相处愈久，我与她......逐渐有了真情。”
“后来因为一次意外，我被南海龙王识破了身份。”
“南海龙王一爪将我打成重伤，又把我关入水牢。”
“而我如今根基尽毁、难以修复，便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我本已认命等死，谁知......阿珍竟偷偷跑来，将我救出了水牢。”
“我既震惊，又......感动不已。”
“最后，凭阿珍的身份，我们俩成功逃出南海，私奔了。”
陈坤听得兴致勃勃，俨然一副“吃瓜”神态。
“离开南海后，我们过了段很逍遥自在日子。”
“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说到这儿，苟瞎子眼眶又红了。
“后来阿珍有了身孕，我漂泊半生的心也定了下来，便想着带她回宗门成亲。”
陈坤听到这儿打断他：“行啊你！人妖结合，极难孕育子嗣，你竟真‘中奖’了！”
“爷说得是。” 苟瞎子不由挺了挺胸，又略带一丝苦笑：“人妖相合，确实有违天道伦常。”
“但我发现，我欺天一脉遮掩天机、欺瞒天道的手段，竟能提高人妖诞育子嗣的可能。”
苟瞎子给了大家都懂的眼神：“爷。若日后你有类似‘想法’......在下倒是可以帮忙。”
陈坤听得一阵汗颜：“若你家老祖知道你把师门秘术用在这等事上，非劈了你不可。”
苟瞎子神色一黯，低声道：“若他老人家尚在，确实会劈了我......因为，本就是我导致了欺天宗的覆灭。”
他眼中浮起深深的愧疚：“我和阿珍在宗门举行大婚当天，龙族来了。”
“我与阿珍私奔之事已然败露，龙族震怒。”
“龙族势大，欺天宗甚至未等来救援......直接被无情灭门。”
“而阿珍为护我，被龙族派来的使者击碎内丹，并逐出了龙珠血蛤一族。”
“幸得阿珍一族族长亲自现身求情，才勉强保下我俩性命。”
“但龙族使者岂肯罢休？若轻易放过我，日后岂非谁都敢诱拐龙珠血蛤一族的女妖？”
“于是，当时的龙族使者一爪撕碎了我的三魂，令我沦为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说到底，我那时候灵魂已经死了。”
“后来，阿珍独自带着浑浑噩噩的我逃到这个小镇。”
“当时的汪爷见阿珍可怜，好心收留了我们。但阿珍终究是妖，不得入镇，汪爷便安排她住在镇外一处密林中居住。”
“如此过了数月，阿珍一直照料着痴傻的我......直至她生下小南子。”
“嗯？小南子？苟南子？噗——”陈坤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咳咳，苟瞎子，你可真会起名字。”
苟瞎子无奈表示：“爷，这是阿珍起的名字，真不是我起的名字，否则我肯定不会起这么没水平的名儿。”
“也怪我，当时阿珍产后虚弱之时，痴傻的我......竟自己离开了小镇。”
“你自己离开了？”陈坤讶异无比，“你不是失了三魂，毫无意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