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哞——”
低沉的牛叫声于一条隐蔽山间小道上回荡。
两头黄牛拉着一辆简陋的木质拖车,慢悠悠地沿着小道行走。
陈坤一脸黑线地盘膝正坐在破破的拖车之上。
车后还有两个汉子高举着两面破布旗,旗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土申教”三个大字。
拖车前后各有十几人汉子,护卫前行。
而队伍末尾则是一大群拖家带口、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离开小镇的居民。
更让陈坤不自在的是,拖车一侧还坐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妇人正拿着一把扇子殷勤地为陈坤轻轻扇风。
她脸上画着轻妆,丰满微胖的躯体,随着拖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下起伏。
她正是镇上布料铺的老板娘——坊秀娟。
此前,就是她以“骨折价”卖给陈坤一身布衣。
而此时的坊秀娟痴痴地盯着陈坤,目光灼热,看得陈坤浑身不自在。
陈坤只得从怀中内置口袋中掏出玉玺,放在手中默默把玩,试图转移些注意力。
然而,坊秀娟的视线实在令陈坤如坐针毡。
他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跟在车旁的汪铁柱和苟瞎子。
“我说...你们有必要搞这么大‘排场’吗?这实在叫我很尴尬。”
汪铁柱闻言,顿时露出窘迫表情。
而苟瞎子则牵着小南子,笑呵呵地应道:“教主,小镇条件有限,实在备不出双马驾辕的豪车。”
“你又催得急要走,所以我们只能临时找来这双牛拖驾,再为你配个我们小镇最漂亮的女人做侍女,勉强为你撑一撑场面,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
一旁的小南子听到这儿,赶紧用小手捂住嘴,掩不住眼里满满的笑意。
陈坤简直无话可说:“我是让你们快点收拾,可你看看这身后——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不少,我们这是去逃难吗?”
“教主。”汪铁柱连忙解释,“我们小镇实在太穷,连一个最低级的储物袋都找不出来。”
“大家既然跟定了教主,只能把全部家当都带上......毕竟这一路上,总要吃喝用度。”
陈坤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望向眼前层峦叠嶂的穷山僻壤,轻叹一声:“还真是穷乡僻壤啊。”
汪铁柱闻言更是窘迫,正欲开口,忽然又被前方景象吸引。
他立即指着远处一座高山,压低声音道:“教主,前面那山峰便是卧槽山,乃绝绝教的据点所在。”
“我们只要偷偷绕过此山,路途便算安全了一半。”
“哦?”陈坤抬眼望去,望着不远处一座形似卧马的山峰,一下子就联想到此前被他用脚撂倒的踏马山。
他目光一闪,又莫名道:“我看可未必。现在,我们就已经不安全了。”
汪铁柱与苟瞎子闻言心头猛地一紧。
“戒备!保护教主!” 汪铁柱当即厉声高喝。
拖车前后的汉子们立马收缩,钢刀出鞘,警惕地环视四周。
后方的民众见状同样迅速聚拢,手中各式五花八门的兵器齐齐对外,气氛骤然绷紧。
然而,四野寂静,唯有风声过耳。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陈坤自拖车上站起身来。
坊秀娟也赶忙跟着起身,侍立在其身后。
“出来吧。”陈坤对着一处空无一人的山坡,淡然开口,“埋伏了这么久,再躲下去,未免太无趣了。”
他话音方落,前方山坡上人影骤动。
霎时间,百余名白衣身影如鬼魅般掠出,身形飘忽,顷刻间便将陈坤一行人团团围住。
从身形判断,这些白衣人尽是女人。
这些女人的目光如同毒针,齐刷刷钉在陈坤脸上。
那目光中混杂着嫉妒与贪婪,仿佛要将他这张脸生生剥下,据为己有。
陈坤扫视一圈,神色未有半分波动。
“还有一个没出来......”他像是自言自语,“想必,那位便是莆大仙了?”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卧槽山方向骤然传来两声清越马嘶。
只见两匹生有雪白双翼的神骏白马,拉着一架宫殿般的奢华车辇破空而来,稳稳悬停于半空之中。
车辇珠帘轻响,两名白衣女子躬身而出,一左一右,各自搀出一条布满深褐老年斑的枯瘦手臂。
紧接着,一个发丝稀疏灰白、面皮褶皱如核桃、身披宽大白袍的枯槁老者,现身于众人面前。
陈坤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与抽气声,恐惧的气氛一下子蔓延开来。
“你,就是莆大仙?” 陈坤平静发问。
那老者浑浊的老眼骤然睁开,死死盯住陈坤。
忽然,老者干瘦的身躯竟因激动而颤抖:“好...好一具天成的宝材!这、这莫非是上天赐予本大仙的......机缘?”
他甩开搀扶,踉跄上前两步,声音因极度兴奋而嘶哑。
“小子,你很好...甚好!本大仙欲带你回去,好生栽培......你,意下如何?”
他身后那两名白衣女子闻言,竟不约而同地向陈坤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陈坤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你这老朽,坏得都快流脓了。”
“我若轻信于你,傻傻跟你回去,岂会有好下场?”
“教主。”坊秀娟在一旁低声急道,“凡是被莆老怪‘看上’带回去的人,从未有活着回来的!您万不可信了他!”
汪铁柱踏前一步,声如铁石:“教主,这莆老怪恶贯满盈,仅我小镇死在他手中的便不下百人。”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噬人恶魔!”
“教主,我们跟他拼了!”汪铁柱怒吼道,眼中燃起决死的火焰。
“对!拼了!!”身后众人齐声呐喊,积压已久的恐惧化为破釜沉舟的勇气,死意与战意交织升腾。
“教主?”莆大仙一怔,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两面歪歪斜斜写着“土申教”的破旗——这谁写的字,真丑,都认不出写的是什么字,简直要笑掉他那口老牙。
他阴冷地看向汪铁柱:“汪狗子,这就是你杀我座下飞棘、飞刺那两个废物的底气?”
“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偷偷带着所有人逃出生天?”
“可笑,自本大仙那两只宝贝灵虫殒命的那一刻,老夫便已知晓出了变故。”
“因而,特带人在这离开卧槽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你。”
莆大仙贪婪的目光再次黏在陈坤身上:“可没想到,竟等来了意外之喜。”
“汪狗子,他不会就是你的靠山吧?你们这叫什么教来着?本大仙为何......从未见过?”
汪铁柱猛然挺直脊梁,手中铁棒重重顿地,他指着陈坤郑重宣告。
“莆老怪,你看清楚了。这位便是我们土申教教主!”
“今天我汪铁柱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小镇上下,早已不是你能肆意榨取的血奴了!”
他目光坚定,扫过身后每一张紧张彷徨的面孔,声音愈发激昂。
“我们从此刻起,便反了绝绝教。”
“我们要斩断锁链,要夺回生而为人的尊严!纵是血溅五步,也不要跪着苟活,这...便是我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