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的人心散了啊!”侯俊铖心中默默念了一句,扭头和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时代有对视一眼,笑道:“贝勒爷,你是大清的多罗贝勒,被康熙皇帝委以重任,也是深受皇恩的,你瞒着朝廷与我们私下合作,心里头过得去?”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尚善听了这番话,反倒是挺直了腰杆,伸手推开面前凝着水汽的茶碗,羊脂玉扳指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在下乃是太祖皇帝同母弟和硕庄亲王之孙,当年太祖皇帝反明之时,在下的王玛法就坚决反对,太祖反明之后,王玛法更是毅然决裂,由此为太祖皇帝幽禁至死。”
“在下一家,本就有弥合满汉的传统,当年王玛法心慕汉学,宁为汉家都指挥使而死,不愿为分裂满汉、乱造杀孽的刽子手握刀,只是当年明廷朽败羸弱,不能保民安国,使王玛法遗志不能伸也。”
“如今朝廷倒行逆施,一心残害生民、兴起兵祸,在下今日与贵军和议,若是能为满汉两族止熄兵戈、两家融合共荣做一些贡献,也算是遵循王玛法的遗愿,至于什么皇恩国恩,太祖将王玛法幽禁至死,何恩之有?以往不过是不得不屈膝于强暴之下,而今汉家兴盛,在下早已喜不自禁,何惧愚人蜚语?”
时代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侯俊铖也是咧嘴一笑,尚善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显然是准备了许久,或许在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叛满归汉的退路。
“庸材,不是傻子,只是懒得管事…….”侯俊铖在心里悄悄评价了一句,轻轻点了点头,笑道:“贝勒爷,你也该知道,你想当你王玛法那样的人物,红营却没法给你一个都指挥使的官职,红营跟前明,不是一回事。”
“能安安生生为一富家翁,在下就已经满足了!”尚善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散乱:“实话实说,皇上是难得的少年英主,纳兰明珠、、索额图、安王爷、康王爷,哪个不是有才干、有能力的名臣名帅?大清还占着大半的江山,拥兵百万,忠心国事者不计其数。”
“但这大清,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到这个地步,明君救不了,名臣名帅救不了,革新自救能救得了吗?在下心里其实是不怎么看好的,朝堂上百官割裂、互相殴斗,地方上乱七八糟、人心离散、军心混乱,这大清朝啊,一片亡国之象!”
“自古以来,可有君明臣贤却依旧走到亡国边缘的朝代?我大清可以算是独一份了吧?”尚善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正如贵军的报纸上所言那般,这旧有之社会,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百姓的期望,已经到了淘汰的边缘,架构在这旧社会上的大清朝,自然也就到了亡国的边缘。”
“在下不是个有才干有眼界的,旧社会是个什么结局,在下不知道,大清还有没有救,在下看不出来,新社会又是个什么模样,在下也推测不出来,既然如此,那就不去搅活,只随波逐流,自个儿吃好喝好便是,这大清朝怎么样,这天下会怎么样,在下也没什么能力去影响改变,那与在下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贝勒爷心里是笃定了这大清朝要完蛋了啊!”侯俊铖微微一笑,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贝勒爷诚心来谈和,红营自然不会非要拒之门外,只是贝勒爷也知道红营的规矩,你想要在我红营治下安安心心为一富家翁,总是要为老百姓办些事来稍赎己过的,要对自己进行一定的改造的。”
“侯掌营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是能做到的,在下都没有二话!”尚善坐直了身子,满脸的真诚:“在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贝勒爷放心,红营也不会让你做那些太过危险、力不能及的事,这些事,不是红营的自己人,都没资格沾边,对你们也是一种保护!”侯俊铖屈着手指,开起了条件:“首先自然是情报传递,我们在满清朝野安了不少暗桩,这事是个人都猜的出来,不过情报这东西嘛,从来都是多多益善,贝勒爷身边我们也会安排人进去,清廷朝野、湖北官绅有什么动向,烦请贝勒爷传递几句。”
“然后是物资走私,贝勒爷也知道红营面对清廷、郑家和吴军的封锁,许多物资获取艰难,只能靠走私,这些走私的事,路过贝勒爷的辖区之时,还请贝勒爷高抬贵手、稍稍配合,另外,红营缺乏骡马,这是个老问题了,但贝勒爷手里那么多八旗兵,骡马是不会缺的,还请贝勒爷协助一二。”
“这倒不是问题,蒙古马、辽东马,比你们常用的云南滇马好上太多,红营若是有需要,在下直接问朝廷索要便是!”尚善满口答应:“咱们要当许久的邻居,互相征伐摩擦不会少的,大战之后损失一些骡马,很正常。”
侯俊铖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我们在湖北建立根据地、控制村寨,湖北官吏士绅肯定会激烈抵抗,央求于贝勒爷,希望贝勒爷出兵帮着他们镇压百姓、夺回田土的必然不少,贝勒爷到时候也该仔细斟酌一下。”
尚善听明白了侯俊铖的话里话,点点头道:“地方扰乱,在下有镇守之责,确实不能不管,历代以来,土豪劣绅从来层出不穷,招揽山贼充作民团的更是不少,假借闹红的名义大肆兼并、挟私报复之事也是屡见不鲜,造乱地方以抵制朝廷革新自救政策的,也比比皆是。”
“在下得朝廷赐镇守之责,对此等祸乱国家、鱼肉百姓的的土豪劣绅,自然要大力打击,为朝廷、为大清剔骨除毒!”尚善呵呵一笑:“这大清朝啊,乱了套的地方太多了,若是在下的治下能安定平靖,百姓安居、少有兵祸,在下也算是为大清朝做了些贡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