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些江湖把式!”塞色黑性子急,听着雅布说得越来越不像话,哪里还顾什么上下尊卑,出声斥道:“什么刀枪不入、什么神神鬼鬼的,下官现在去丰台大营弄门炮来,一炮轰过去,看他挡不挡得住!纯粹就是些骗人的把戏,这帮白莲教,在乡野地方骗骗无知愚夫也就罢了,跑到天子脚下还在玩这一套,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雅布听着塞色黑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清楚他是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又羞又怒,立马就红了脸,一拍桌子正要起身斥骂,一旁的佟国维却抢先出声打断了雅布的话:“倒也不是只耍了那些神神鬼鬼的把戏,白莲教在西郊搞得那么热闹,下官也忍不住去看了看,倒是也看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来。”
博果铎笑呵呵的伸手朝着雅布的位置往下压了压,手掌翻上,又朝着佟国维一抬,雅布哼了一声,也只能无奈的坐了下去,佟国维朝博果铎行了一礼,继续说道:“那帮白莲教在西郊不仅在开坛请神,还在演武操练,下官看了个真切,调度行操完全就是军中的把式,喝令鼓乐与绿营一般无二,分明就是一帮绿营兵穿了一身民装在演武!”
佟国维顿了顿,面上严肃了一些:“而且他们和寻常的绿营兵还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呢…….下官也说不清楚,就感觉精气神完全不是一个层次,部伍整齐、令行禁止、号令森严,单单以纪律论,恐怕就是陕甘绿营的那些精锐都比不上…….”
书房之中一时落针可闻,博果铎依旧是笑眯眯的啜着茶,雅布本来满脸期待的看着佟国维,希望佟国维这个和他一样亲自去了西郊查看的能帮他说上几句证明的话,却没想到佟国维完全没搭他这茬,又见众人都不开口,也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革新自救编练团勇新军,许多绿营兵被挪饷和裁撤,活不下去入了白莲教的数以万计,白莲教演武操练仿照绿营形制,并不奇怪!”还是塞色黑打破了沉默,眉间微微皱成一个川字:“但是吧,华北中原的绿营战力几何,咱们心里也是有数的,他们若是堪用,朝廷也用不着编练什么团勇新军了,当初也不会让吴逆的北伐军直逼京师而来了,不过是入了个白莲邪教而已,能有多大变化?”
“绿营到了红营贼寇那边,就能追着满蒙八旗的屁股后头打,到了姚启圣、周培公他们手里,也能成为皖勇、淮勇这样的强军!”雅布还在生着塞色黑的气,也夹枪带棒的讽刺着:“入了白莲教成了一支强军,有什么奇怪的呢?那些绿营兵,就只有在兵部的名册上时,不堪一击!”
塞色黑的黑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只手都捏起了拳头,理智上他也清楚对面是个动不得的郡王,可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只想冲上前去痛殴三拳。
好在一旁的米思翰见势不好,赶忙帮忙解了围,把话题扯了回来:“朝廷要清查处置白莲教,又不是什么暗室密谋,那是登在报上、到处贴了布告的,这种情况下还敢大张旗鼓的来京师,这般不怕死,定然是白莲教里的精锐中坚,他们强一些很正常,白莲教百万之众,不可能人人都像他们一样,良莠不齐才是正常的。”
“米大人说的没错!”伊桑阿也出声帮腔道:“咱们不能光这么一支来京的白莲教众,就以为白莲教里人人都和他们一样了,白莲教教派众多,教众来源庞杂,必然是有好有坏。”
“两位大人所言,下官也同意!”佟国维点点头,面上却反倒愈发严肃起来:“但下官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再以以往看待白莲邪教的态度去应付他们了,之前各地都有报告,华北的白莲教自从大量的绿营兵加入之后,逐渐开始形成严密的组织、选练兵卒,各个教派也渐渐在统合之中,如今这伙白莲教众在西郊的演武,便可证明此事为真,甚至于已经超出咱们的预计了!”
“依下官看,这白莲教和以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邪教已经大大的不同了!”佟国维身体稍稍前倾,双手交叉在一起:“如今的白莲教,已经开始向着一支严整的军队发展的趋势,绝不能小觑!”
书房之中又一次静了下来,博果铎干咳一声,将茶杯搁在桌上:“佟大人没说错,这白莲教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咱们要利用他们,他们也开始有胆子利用咱们了,这次他们大张旗鼓的来京师,你们谁收到消息了?他们这是在逼宫,逼着咱们表态遮护,和他们站在一起!”
“一帮邪教,哪来的逼宫的本钱?不就是靠手里那百万教众和数万入教的绿营兵吗?”博果铎的笑容渐渐转为冷笑:“纳兰明珠那些改革派手里有团勇新军,京师周围的燕勇就更不用说了,领军的是纳兰明珠的亲儿子,闹起来必然是站在他那一边。”
“京师其余的兵马呢?那帮白莲教众到了京师,索额图令步军衙门看管各处城门,不准他们入京,但纳兰明珠让他出动兵丁捉捕城外的白莲教众,他也置之不理,只写了封奏折入宫请旨,甩得干干净净,摆明了就是墙头草两不沾,若是日后闹起来,他照样是随风倒。”
“而咱们呢?咱们手里的兵在哪里,到时候万一京师闹翻了天,人家拿刀子砍过来,咱们拿什么去抵挡?”博果铎冷哼一声:“本王手下有家奴包衣两三百人,余的就没有了,你们手里的包衣奴才加起来,有没有一千人?打得过谁?”
“之前京师地震,燕勇入京救援,京中官民多少对纳兰明珠感恩戴德的?你们手下的包衣奴才,有许多也是给燕勇从废墟里挖出来才活命的吧?闹起来能站在咱们这边?”
“白莲教的那帮家伙,就是看准了咱们手里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