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沿着墙壁上盘旋而生的生物结构阶梯快速向上移动。这阶梯触感温润却带着令人不安的弹性,表面覆盖着与通道墙壁类似的搏动膜壁,幽蓝色的微光从内部透出,照亮前路。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腥甜、臭氧与腐败的气息愈发浓重,仿佛随着高度的增加,他们正逐渐接近这个活体基地病变的心脏。
阶梯并不宽敞,仅容一人通过。由纪打头,颜雪紧随其后,灵能尚未完全平复的陈清岚走在中间,林梓明断后。他们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细微震动,以及从穹顶方向传来的、愈发清晰的能量嗡鸣,与下方“源核”的搏动相互呼应,构成一首令人心悸的二重奏。
“能量流动在向穹顶汇聚,”林梓明一边攀爬,一边低声报告,他手腕上的便携扫描器闪烁着复杂的数据流,“就像……所有的管道最终都通向那里。‘主脑’的控制单元肯定是个耗能大户。”
“防御机制呢?”由纪头也不回地问,脚步稳健。
“扫描显示阶梯本身没有明显的武器化迹象,但穹顶入口的能量屏障读数很高,而且……有生物信号反应。不是人类,也不是下面那些失败品,是更……完整的东西。”林梓明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颜雪补充道:“气流在入口处形成涡旋,里面有巨大的空间,而且……很干燥,与下面的潮湿环境完全不同。”
他们终于来到了阶梯的尽头。眼前是一面光滑的、略带弧度的墙壁,材质似乎是某种高度钙化的生物甲壳与金属的融合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墙壁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布满复杂能量回路的门户,此刻被一层柔和的、不断流转的幽蓝色能量屏障封锁着。屏障表面偶尔闪过一丝紫色的电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门户两侧,各矗立着一尊静止不动的“守卫”。
它们并非穿着防护服的人类,也不是下面那种扭曲的融合失败品。它们拥有近似人类的身形,但更加高大、修长,接近两米五。全身覆盖着流线型的、仿佛黑曜石般的生物装甲,装甲表面有着天然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细微纹路,此刻正吸收着周围幽蓝的光芒,显得深邃而神秘。它们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平滑的、略带弧度的曲面,反射着微弱的光。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某种集成的、多功能能量接口或发射器的结构。
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两座雕塑,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们体内蕴含的惊人能量和冰冷的杀意。
“这就是……‘主脑’的守卫?”林梓明压低声音,带着惊叹和警惕,“这技术……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生物与机械的完美融合……”陈清岚凝视着那无面的守卫,她的灵能感知到的不再是下面那些失败品的痛苦与混乱,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高度集中的意志,仿佛它们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没有任何自我情感。
由纪尝试性地向前迈了一步。
嗡——
两尊守卫头部的平滑曲面瞬间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骤然睁开的眼睛。它们原本下垂的手臂抬起,末端的能量接口开始汇聚起刺目的白色电光,发出低沉的充能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阶梯尽头这片狭小的平台。
“识别:未授权生命体。警告:禁止接近主控核心。立即撤离,否则将执行清除协议。”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合成音同时从两尊守卫处发出,回荡在空气中。
“它们被激活了!”颜雪迅速判断,“能量等级很高,硬闯可能会引发过激反应。”
由纪停下脚步,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目光投向陈清岚。“清岚,你的灵能……能不能像之前开门那样,影响它们?或者感知到绕过它们的方法?”
陈清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将手按在胸前的“鹅卵石”上,尝试将灵能延伸出去,接触那两尊守卫。
然而,与之前接触大门或“源核”时不同,她的灵能触角在接触到守卫周身那层无形的能量场时,仿佛撞上了一堵光滑而坚硬的墙壁,被毫不留情地弹开。守卫内部的意志冰冷而统一,没有任何可供沟通或影响的缝隙,它们就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只认权限,不辨其他。
“不行,”陈清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它们……没有‘心灵’,只有冰冷的指令。我的灵能无法渗透。”
林梓明快速操作着扫描器:“屏障的能量频率与下面‘源核’同源,但更加集中和稳定。守卫的能量核心也受到屏障保护,强行攻击可能会先触发屏障的过载反应,或者让守卫进入更高等级的战斗模式。”
局面陷入了僵局。硬闯风险极高,而退路已被下方的追兵堵死。
就在这时,陈清岚胸前的“鹅卵石”突然再次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一阵极其细微的、高频率的震颤。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意念,并非来自守卫,也不是来自上方的“主脑”,而是……来自下方!
是陈清风!
那意念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量:
“……小岚……‘源核’……频率……共鸣……用‘钥匙’……干扰……屏障……”
陈清岚瞬间明白了!哥哥在指引她!这块“鹅卵石”不仅仅是稳定器,它很可能与“源核”同源,是一把特殊的“钥匙”!她无法直接控制守卫,但或许可以影响屏障!
“我有办法了!”陈清岚低喝一声,上前一步,在由纪和颜雪警惕的注视下,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胸前的“鹅卵石”上,不再试图沟通,而是模仿着下方“源核”的搏动频率,将自己净化与稳定的灵能特性,通过“鹅卵石”放大并调整,化作一股无形的波动,射向那道幽蓝色的能量屏障!
嗡——!
屏障剧烈地闪烁起来,表面的能量流变得紊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那层柔和的幽蓝色光芒明灭不定,颜色在蓝色与紫色之间快速切换,发出的噼啪声也变得密集而尖锐。
两尊守卫猩红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抬起的武器手臂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它们似乎因为屏障的异常而产生了瞬间的逻辑判断混乱。
“就是现在!”由纪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猎豹般窜出,没有攻击守卫,而是直接冲向那闪烁不定的屏障!
在她接触到屏障的瞬间,紊乱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极不稳定的缺口!由纪的身影如同幻影般穿了进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颜雪也动了,她速度更快,紧随由纪之后,在屏障缺口即将闭合的刹那滑入。
“快!”由纪在里面喊道。
陈清岚不敢怠慢,拉着还有些发愣的林梓明,全力冲向屏障。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屏障的瞬间,那两尊守卫似乎适应了干扰,猩红的目光重新锁定,能量武器再次充能!
“小心!”林梓明惊呼,下意识地想推开陈清岚。
千钧一发之际,陈清岚猛地将“鹅卵石”按在屏障上,将自己剩余的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
屏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幽蓝光芒骤然熄灭了一瞬,露出后面冰冷的金属门扉本体!
陈清岚和林梓明趁机撞了进去,重重摔在门内的地面上。
身后,能量屏障瞬间恢复,重新变得凝实。那两尊守卫的攻击打在屏障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无法穿透。它们猩红的电子眼盯着门内的四人,缓缓放下了手臂,重新恢复到待机状态,但那股冰冷的锁定感并未完全消失。
四人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环形平台上。平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生物神经元与发光电路纠缠而成的复杂结构——它如同一个鲜活的大脑,被放大千万倍,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脉动,无数细小的能量流如同神经信号般在其中飞速穿梭。
这就是“主脑”。
而在“主脑”的正下方,环形平台的内侧,分布着数个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圆柱形容器。
当陈清岚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容器上时,她的呼吸再次停滞。
容器里,浸泡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她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但她的头颅后方,延伸出无数细如发丝的生物光纤,与容器后方连接“主脑”的管线束融为一体。
这个女子的容貌,与陈清岚有着五分相似。
陈清岚的嘴唇颤抖着,另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称呼脱口而出: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