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在凌晨五点听见敲门声。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用指节小心翼翼地触碰门板,生怕吵醒整栋沉睡的楼房,却又固执地不肯停下。我从浅眠中惊醒,心脏不合时宜地狂跳。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拜访一个独居女人?恐惧像冷水一样顺着我的脊椎流下。
我摸索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凌晨5点07分。窗外,城市的天空刚刚开始泛白,灰蒙蒙的,像未完全醒来的梦。
“妈妈?”门外传来一个微弱、熟悉的声音。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那是小宇的声音,我五岁儿子的声音。但这不可能——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他父亲家里,在城西那个高档小区里熟睡。我们离婚后,法院将抚养权判给了有“更好经济条件”的刘明,而我只有周末探视的权利。
“妈妈,你在家吗?”声音更清晰了,带着一丝哭腔。
我几乎是扑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昏暗的楼道灯光下,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竟然真的是小宇。
我猛地拉开门,冰冷的空气涌入走廊。孩子抬起被泪水弄花的小脸,在看见我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被恐惧和疲惫淹没。
“小宇!天啊,你怎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个人僵在门口,有几秒钟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随后,一股强烈的惊恐攫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窒息。我蹲下身,一把将儿子冰凉的身体搂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爸爸呢?你是怎么来的?”我的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小宇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小声啜泣着:“我想妈妈了……爸爸昨晚又没回家,只有张阿姨在,我做了噩梦,好害怕……就偷偷跑出来了。”
从刘明家到我的公寓,至少有四公里!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凌晨独自穿过半个城市?我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他瘦小身体的颤抖,一股混杂着心疼、愤怒和后怕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翻腾。
“你走着来的?一个人?”我试图控制自己的声音,但还是忍不住发抖。
小宇点点头,小声说:“我记得路……上次爸爸开车送我来的时候,我偷偷记了路标。天好黑,我好几次走错了,但后来找到了……”
我把他抱进屋内,关上门,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危险关在外面。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看清他的狼狈——睡衣被露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小脚丫沾满了污垢,甚至有一处细微的划伤正在渗血。
“你的鞋呢?为什么不穿鞋?”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我忘了。”小宇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我太害怕了,从窗户爬出来就赶紧跑,忘记穿鞋了。”
我冲进浴室拿来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冰冷的小脚,眼泪止不住地落在他的脚背上。这一刻,对刘明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体内爆发。
“凌晨5点多,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光着脚丫跑出来,不给我孩子的抚养权,又不照顾好孩子,负责任吗?”我对着空荡的房间嘶喊,声音因愤怒和哭泣而破碎。
小宇被我的反应吓到,哭得更厉害了。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强压下怒火,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宝贝不哭,妈妈不是生你的气,妈妈是……太害怕了。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一个人跑出来了,太危险了,知道吗?”
他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仿佛害怕我会突然消失。
我给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煮了热牛奶。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刘明又没回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离婚才半年,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向法官保证会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庭环境,甚至不惜重金聘请律师,从我手中夺走了抚养权。可现在呢?
小宇喝着牛奶,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我看着他苍白的小脸,心中充满了自责。如果当初我更强硬一些,如果我有更好的经济条件,如果我不那么轻易放弃抚养权……
“妈妈,我能和你一起住吗?我保证会很乖。”小宇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宝贝,妈妈也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成年世界的复杂规则。
安抚小宇睡下后,我走到阳台,拨通了刘明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慵懒而不耐烦的声音。
“田颖?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刘明,小宇刚才一个人跑到我这里来了!凌晨五点,一个五岁的孩子,走了四公里路,连鞋都没穿!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努力压低声音,以免吵醒刚睡着的儿子,但愤怒让我的声音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刘明的语气变得紧张:“什么?小宇在你那里?张阿姨呢?”
“你说呢?小宇说你昨晚又没回家!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如果你不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会重新申请抚养权!”我坚定地说。
刘明叹了口气:“田颖,别冲动。我昨晚有个重要的应酬,喝多了就在附近酒店住了。我马上过来接他。”
“不必了,今天就让小宇在我这里吧。你好好想想,什么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我挂断电话,手心因为愤怒而出汗。
回到卧室,小宇已经睡着了,但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微微皱着,小手紧紧抓着被角。我轻轻躺在他身边,凝视着他稚嫩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离婚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儿子。每次周末送他回刘明家,看着他依依不舍的眼神,我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但我安慰自己,刘明能给他更好的物质条件,上更好的学校,有更宽敞的房间。现在看来,我可能错了。
小宇翻了个身,喃喃地说着梦话:“妈妈……别走……”
我的眼泪再次涌出。也许,是时候重新争取小宇的抚养权了。但我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刘明不会轻易放手,他的经济条件远胜于我,而且他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在背后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我请了假专心照顾小宇。他似乎还沉浸在那晚的恐惧中,睡梦中常常惊醒,紧紧抓住我的手。我带他去看了儿童心理医生,医生说孩子有明显的分离焦虑和不安全感,需要更多的陪伴和关爱。
周末,刘明来接小宇。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依然穿着笔挺的西装,开着崭新的轿车,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爸爸!”小宇看到刘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扑上去,而是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刘明的眼睛,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小宇,上车吧。”刘明打开车门,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小宇抬头看我,眼中满是不舍。我蹲下身,整理他的衣领,轻声说:“乖,跟爸爸回去。妈妈周末就去接你,好吗?”
“你会来吗?真的会来吗?”小宇急切地问,眼神中有着超越年龄的担忧。
我心中一痛:“当然会,妈妈答应你。”
看着刘明的车远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必须做点什么,但面对刘明这样的对手,我胜算渺茫。
周一回到公司,我心神不宁。作为一名普通的管理人员,我的工作不算轻松,但收入稳定,足以维持我和小宇的基本生活。但如果要争取抚养权,我必须证明自己能给孩子更好的成长环境,这意味着可能需要换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或者想办法增加收入。
“田颖,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太好。”同事李姐关切地问。李姐是公司的老员工,为人热心,对我和小宇的情况略知一二。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午休时,我还是忍不住向李姐吐露了最近发生的事。她听后沉默良久,然后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想争取抚养权,光有决心是不够的。刘明的经济条件比你好太多,法院很可能会再次认为他更能给孩子提供优质教育和发展机会。”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但小宇现在的情况真的令人担心。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了四公里,万一出了什么事……”
李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也许你可以从小宇的日常生活质量入手。如果刘明经常不在家,照顾不周,这就是你的突破口。你需要证据,证明他没有尽到抚养责任。”
李姐的话点醒了我。的确,如果我能够证明刘明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经常缺席孩子的照顾,法院可能会重新考虑抚养权的归属。
接下来的几周,我开始细心收集证据。每次接送小宇时,我都会询问他的日常生活,并悄悄记录下来。令我心痛的是,小宇提到爸爸经常晚归,有时甚至整夜不回家,只有保姆张阿姨照顾他。
“张阿姨做的饭没有妈妈做的好吃。”有一次,小宇低声告诉我,“而且她总是看手机,不陪我玩。”
更让我担忧的是,小宇说最近经常做噩梦,但当他向爸爸诉说时,刘明总是敷衍了事,说“男孩子要勇敢”。
一天晚上,我接到小宇的电话,他声音哽咽地说想我。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问。
“我害怕,睡不着。爸爸又没回来……”小宇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的心揪紧了。“张阿姨呢?”
“她在自己房间睡着了。”
我安慰了小宇很久,直到他在电话那头睡着。挂断电话后,我久久无法平静。这样的环境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太不健康了。
周末,我约见了律师。律师在听完我的叙述后,表示有一定胜算,但建议我再收集更多证据,同时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证明我能为孩子提供稳定的环境。
“法院会考虑孩子的意愿,尤其是当孩子年满六岁时。你儿子快六岁了吧?”律师问。
我点点头:“还有三个月。”
“那你可以等到他六岁后再提起诉讼,同时利用这段时间强化你作为主要照顾者的证据。”
这个建议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但我也清楚,即使获得了抚养权,单亲妈妈的生活也将充满挑战。我需要更多的支持。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老家和我的母亲。离婚后,我很少回去,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母亲担心。但现在,也许我需要的正是家人的支持。
我决定那个周末带小宇回一趟老家。乡村的新鲜空气和宁静环境对他有好处,同时我也想让母亲见见外孙,毕竟她已经有半年没看到小宇了。
老家位于城市郊区,是一个正在城市化的村庄,还保留着部分田园风光。车开进村口,小宇就兴奋起来,他好久没回外婆家了。
母亲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我们的车,她快步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悦。
“外婆!”小宇扑进母亲怀里。
“哎哟,我的小宝贝又长高了!”母亲抱起小宇,眼中满是慈爱。她转向我,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小颖,你瘦了。工作很累吗?”
我摇摇头,强装笑颜:“没有,挺好的。”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但没有多问,只是拉着小宇的手往屋里走:“来来来,外婆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老家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依然枝繁叶茂,墙角的蔷薇开得正艳。但母亲的白发又多了些,背影也不如从前挺拔。父亲早年去世后,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晚饭后,小宇在院子里追着蝴蝶玩,我和母亲坐在门槛上看着他的身影。
“小宇最近怎么样?在刘明那里过得好吗?”母亲轻声问。
我终于忍不住,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包括小宇凌晨独自来找我的事。母亲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孩子,跟他爸一个样,固执得很。”母亲叹了口气,不知是说小宇还是刘明。
“妈,我想重新争取小宇的抚养权。”我坚定地说。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我的手:“你想清楚了吗?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当年我一个人带你,吃了多少苦头,你是知道的。”
“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宇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刘明根本不懂怎么当父亲,他只关心自己的工作。”我的声音有些激动。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背:“如果你决定了,妈支持你。要是你争取到了小宇的抚养权,就搬回来住吧。这房子大,我一个人也冷清。村里的小学也不错,离城里不远,你上班也方便。”
我惊讶地看着母亲。搬回老家?这个想法我从未有过。但仔细一想,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村里的生活成本低,有母亲帮忙照看小宇,我也不用担心他放学后无人照顾。
“我考虑考虑。”我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思考着母亲的建议。搬回老家意味着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但也许这种改变对小宇的成长更有利。城市生活虽然便利,但节奏太快,压力也大。乡村宁静的环境、清新的空气,对小宇的身心健康可能更有好处。
第二天,我带小宇在村里散步。时值初夏,田野里绿油油的水稻随风起伏,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小宇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不停地问这问那。
“妈妈,那是什么树?”
“那是柿子树,秋天会结很多橙红色的柿子,可甜了。”
“妈妈,河里有没有鱼?”
“有啊,小时候妈妈经常在这里摸鱼呢。”
看着小宇兴奋的小脸,我忽然觉得,也许这才是他应有的童年——在自然中奔跑,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被关在城市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里。
我们走到村头的小学。正值周末,校园里空无一人,但操场上的篮球架和滑梯吸引了小宇的注意。
“妈妈,我以后能在这里上学吗?”小宇扒着铁门往里看。
“你喜欢这里吗?”我问。
小宇用力点头:“喜欢!操场好大,还有好多树。”
我望着简陋但整洁的校园,心中有了决定。如果争取到抚养权,我们就搬回老家生活。
回城后,我开始为抚养权官司做准备。同时,我也在悄悄物色村里或附近的工作机会,虽然薪水可能不如现在,但生活成本低,加上有母亲帮忙,压力会小很多。
然而,就在我紧锣密鼓地准备时,一个意外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我接到小宇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小宇在体育课上晕倒了,已被送往医院。我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请假赶往医院。
在医院病房,我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小宇,以及站在床边的刘明。他看起来也很焦虑,但看到我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责备,仿佛在怪我没有照顾好孩子。
“医生怎么说?”我急切地问,忽略了他的目光。
“初步检查是贫血和过度疲劳。昨晚他又没睡好,今天上学就没精神。”刘明压低声音,“田颖,我们需要谈谈。”
我坐在床边,握住小宇冰凉的小手,心中充满了自责。这时,医生走进来,询问了小宇的日常饮食和作息情况。我如实相告,包括他经常失眠、做噩梦的事。
医生皱眉听完,严肃地说:“孩子需要更规律的生活和更多的陪伴。心理因素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很大,特别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医生离开后,刘明示意我到走廊谈话。
“我知道你在收集证据,准备重新争取抚养权。”刘明直截了当地说。
我愣了一下,没有否认。
他叹了口气:“我承认,这段时间我工作太忙,陪小宇的时间少了。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我做父亲的资格。”
“否定你资格的是你自己的行为,刘明!”我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小宇需要的是父亲,不是缺席的提款机!你连他基本的生活起居都照顾不好,更别说情感需求了!”
我们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时,病房里传来小宇的哭声。我们同时冲进房间,发现小宇坐在床上哭泣,显然听到了我们的争吵。
“对不起,是爸爸妈妈不好。”我赶紧抱住他。
小宇抽泣着说:“你们不要吵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生病……”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了我的心。我紧紧抱着儿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就连刘明也面露愧色,默默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刘明意外地提出让我陪夜,他明天再来接班。我惊讶于他的让步,但欣然接受。小宇需要我,这正是我想要的。
夜深人静,小宇睡熟后,我坐在床边凝视他的睡颜。这张小脸既像我,也像刘明,是我们曾经相爱的证明。如今爱情已逝,但对孩子的爱却将我们永远联系在一起。也许,解决之道不是争夺,而是找到一种对小宇最好的方式。
第二天,刘明准时来到医院。小宇的身体状况已稳定,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刘明提议我们一起去医院花园走走,说有重要的事要谈。
花园里阳光很好,小宇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玩,我们在长椅上坐下,气氛有些尴尬。
“我考虑了很久,”刘明终于开口,“也许我们应该尝试一种新的抚养方式。”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工作确实忙,经常出差,这是事实。但我不想完全放弃小宇的抚养权。”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共同抚养,你为主,我为辅。周末和假期小宇可以跟我住,平时跟你。当然,我会继续承担他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用。”
我震惊地看着刘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半年来,他为了抚养权不惜与我对簿公堂,现在怎么会主动让步?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我问。
刘明苦笑了一下:“小宇这次生病让我想了很多。我原以为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爱,但现在我明白了,他更需要的是陪伴和安全感。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你比我做得更好。”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小宇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
“我打算搬回老家住。”我最终说,“村里环境好,有我妈妈帮忙照看,小宇也能在更自然的环境中成长。”
出乎意料的是,刘明没有反对,只是问:“那学校呢?”
“村里有小学,我看过了,条件不错。离城里也不远,你周末接他方便。”
刘明点点头:“如果你觉得这样对小宇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他转向我,眼神认真,“我希望我们能签订正式协议,明确我的探视权,以及我仍然参与小宇重要决定的权力。”
“当然。”我答应道。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释然。也许,我们终于找到了对小宇最好的方式——不是争夺,而是合作;不是对抗,而是理解。
小宇出院后,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我辞去城里的工作,在附近工业园区找到一份管理职位,虽然薪水略低,但工作压力小,有更多时间陪伴小宇。周末,刘明会来接小宇,有时还会带他去短途旅行。
最让我欣慰的是,小宇的变化。他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噩梦越来越少,在学校也交到了新朋友。每天放学后,他会在田野里奔跑,帮外婆喂鸡,或者和小伙伴们在小溪里摸鱼。这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正是我童年所拥有的。
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又被敲门声唤醒。但这次,声音响亮而规律,伴随着小宇兴奋的叫喊:“妈妈!快起床!太阳出来了,我们一起去采草莓!”
我笑着起床开门,看到小宇红扑扑的小脸和手中提着的小篮子。窗外,朝阳正从山峦间升起,给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色。
“妈妈快点,不然最好的草莓都被别人采光了!”小宇急切地拉着我的手。
我穿上外套,跟着他走出门。晨风吹在脸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小宇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催促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个凌晨五点的敲门声。那时的惊恐与无助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力量。生活总是充满意想不到的转折,但只要我们保持爱的能力,就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妈妈,快来啊!”小宇在田埂上向我挥手。
“来了!”我加快脚步,向着阳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