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简短的指令，发件人是左青。
专机机舱内，刚刚才燃起的一丝轻松荡然无存。
百里胖胖和曹渊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停止了交谈，担忧地看向林七夜。
“怎么了，七哥？”
林七夜没说话，只是将手机上的内容展示给他们。
【立刻回电。——左青】
没有任何多余的字，但那股命令式的紧迫感，已经透过屏幕扑面而来。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左青的号码，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左青那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没有半句寒暄，直奔主题。
“你现在在哪？”
“回基地的专机上，怎么了老左？火烧眉毛了？”林七-夜故作轻松地问。
“比火烧眉毛严重得多。”左青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关于沈青竹的事，我接到了路无为的报告。”
机舱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七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消息了？”
“没有。”
左青的两个字，像两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天庭动用了‘天眼’系统，路无为也亲自出手，试图追溯克系神国消失的维度坐标。”
“但结果是……一片空白。”
左青的声音低沉下去，
“那个神国，就像是从未在我们的宇宙中出现过一样，抹去了所有痕迹。”
“我们……找不到它。”
林七夜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吴痕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
“所以……青竹姐她……”百里胖胖的声音发颤。
“下落不明。”左青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我只能说，以目前大夏……不，以目前人类已知的手段，我们找不到她。”
“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缕缕燃起的希望，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
机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声提醒着他们还在飞行。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林七夜才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还有别的事吗？”
“有。”左青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冰冷，
“关于周平。”
这个名字，让林七夜和吴痕的精神同时一振。
“你也知道，叶梵司令牺牲后，他负责的很多暗线都断了。”
“周平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他手里掌握着太多关于‘神秘’，尤其是‘众神殿’的情报。”
左青顿了顿，
“我们现在急需找到他，但守夜人内部，没人知道怎么联系他。”
林七夜皱起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上邪会。”
吴痕突然开口，替左青说出了答案，
“她们是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或许有办法。”
“没错。”左青赞许道，
“我就是要你们去接触上邪会，不惜一切代价，从她们那里搞到周平的线索。”
“尤其是她们的会长，纪念。”
“那个女人……”
林七夜想起邮轮上纪念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觉得头疼，
“她可不好对付。”
“想让她松口，恐怕得拿出让她无法拒绝的筹码。”
电话那头，左青沉默了片刻。
“如果只是寻常的情报交易，我不会专门找你们。”
“这次，你们或许可以试试另一条路。”
“什么路？”
“打感情牌。”
林七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啥？跟那个冰块脸打感情牌？老左你没发烧吧？”
“我指的是，叶梵司令的感情牌。”
这句话一出，林七夜和吴痕同时愣住。
“纪念和叶司令……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
左青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回忆，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算是一桩丑闻，被我们强行压了下去。”
“十几年前，纪念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所在的家族在海外势力盘根错节，”
“想让她回大夏联姻，她一气之下，自己偷跑了回来。”
“那丫头当时可不是现在这样，桀骜不驯，又继承了她们家族的诡异能力，”
“在淮海市闹出了天大的乱子，差点把半个城市给掀了。”
林七夜和吴痕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那个总是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模样的女人，还有这么狂野的过去？
“当时是谁处理的？”吴痕敏锐地问道。
“叶梵。”
左青的回答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当时还是第七特殊小队队长的叶梵，单枪匹马去了淮海。”
“谁都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结果……他没动手，只是跟那丫头聊了一晚上。”
“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纪念就乖乖地跟着叶梵回了燕京。”
“叶梵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她保了下来，名义上收她做了记名弟子，教了她两年。”
“后来，她才离开大夏，创建了上邪会。”
“所以……纪念是叶司令的徒弟？”林七...夜彻底懵了。
“可以这么说。”
“虽然她们师徒的缘分不长，但叶梵是纪念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敬畏且信服的人。”
左青的声音幽幽传来，
“叶梵死后，她派人送来了上邪会能找到的最好的白花，铺满了整个陵园小径。”
“她本人，没露面。”
林七夜挂断电话，机舱里的气氛已经从沉重的悲伤，变成了更加复杂的震撼与愕然。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去哪？”吴痕问。
“不去基地了。”林七夜站起身，对驾驶员命令道，
“改道，去燕京西郊，”
守夜人陵园。
白色的花岗岩墓碑在夜色下静静伫立，像是一群沉默的哨兵。
这里是大夏英魂的安息之地，空气中都带着肃穆与悲凉。
林七夜和吴痕走在小径上，脚下似乎还能踩到当年残留的干枯花瓣的痕迹。
他们径直走向陵园的最深处，那座属于叶梵的衣冠冢。
还未走近，一个身影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乌黑的长发被夜风轻轻吹动。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叶梵的墓碑前，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是纪念。
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只是伸出手，
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温和而坚定。
“你就是个骗子。”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却又带着撕心裂肺的重量。
“你说……守夜人，当死则死，绝不含糊。可你没说，连魂魄都不留一缕。”
“你让我怎么找你？嗯？”
“叶梵……你教我控制力量，教我看清人心，”
“却没教我……怎么面对一个连轮回都放弃了的老师。”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那份一直用冰冷外壳包裹起来的情绪，
在这一刻终于泄露了一丝裂缝。
那不是歇斯底里的崩溃，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足以将人溺毙的绝望。
林七-夜停下了脚步，吴痕也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他们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这份迟来的祭奠。
不知过了多久，纪念收回了手，仿佛已经将所有情绪重新锁好。
她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
“纪念会长。”林七夜终于开口。
纪念的脚步猛然一顿。
她缓缓回过头，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眸，
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
“有事？”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林七夜没有绕圈子，他知道对这种人，任何拐弯抹角都是浪费时间。
“上邪会做生意，明码标价。”
“这个人，可能没价。”林七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叫，周平。”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纪念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撕裂，一股难以言喻的锋芒从她眼中爆射而出，
像两把淬毒的尖刀，死死地钉在林七夜身上。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足足三秒。
那三秒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最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浓重的审视与杀意。
“你到底，从谁嘴里听到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