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淮江郡,延丰县。
这里是紧挨着边境的一个小县城。
城墙上,几个守军正围着火盆取暖,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
城楼上的破旧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动。
一个年轻的士兵望着北方白茫茫的草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身边的老兵说道:“王叔,我这心里总不踏实,听说突厥今年冻死了好多牛羊,他们会不会……”
“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兵不耐烦地打断他,往火盆里添了块木炭。
“突厥崽子哪年冬天不来打秋风?都是小股人马,抢了边境村子就跑!”
年轻士兵明显有些紧张:“可上头不是说了,要我们加强警备,突厥人没有吃的,很有可能跑来咱这来劫掠吗?”
老兵颇有些不以为然;“咱们这破县城,要钱没钱,要粮也没多少,他们费那劲儿攻城干嘛?骑兵厉害在跑来跑去,啃城墙是蠢货干的事!”
旁边的一个兵士伸出手放在火盆上搓着,也笑着道:“老哈说的对,抢我们还不如多抢几个村子来得划算。”
“嘶,这都开春了,这鬼天气咋还这么冷,冻死个人了!”他说着,将衣领往上拽了拽,试图遮住露在外头的肌肤。
年轻士兵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但望着远处被风雪模糊的地平线,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突厥来的不再是几十人的小股马队。
夜幕降临,淮江郡城内的灯火次第亮起,与城外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郡守府内,侯靖川刚处理完一批关于赈灾粮草调拨的紧急公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侯岳在一旁帮着整理文书,脸上也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
“爹,听说北边几个村子,这两天又有小股突厥游骑出没,抢了些粮食牲畜。”
侯岳将一份刚送来的边报递给父亲,语气担忧。
侯靖川接过边报,快速扫了一眼,眉头紧锁:“年年如此,边民苦不堪言,今年雪灾,突厥损失更重,恐怕不会只是小打小闹了。”
“何郡守已加派了斥候,只希望能及早预警。”
他走到窗前,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淮江郡的兵力本就不算雄厚,又要分心赈济灾民,防线可谓处处漏洞。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
雪原之上,月光凄冷地照着一片移动的黑影。
这不是以往那些散兵游勇似的突厥小队,而是一支规模大几百人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精锐骑兵!
他们人马皆裹着白色皮毛,在雪地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只有偶尔兵刃反射的寒光和压抑的马蹄声,昭示着这是一支致命的军队。
为首的一名突厥将领,脸颊上带着狰狞的刀疤,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
他望着南方隐约可见的大乾边境轮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儿郎们!大乾的肥羊就在前面!他们的粮食,他们的布匹,他们的女人,都在等着我们!打破城池,抢光他们!让长生天的威名,再次响彻这片土地!”
低沉的呼啸声在骑兵队伍中蔓延开来,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他们的胃口,已经不满足于劫掠边境小村落,而是那一座座城池看似坚固,实则因天灾和内忧而变得虚弱的城池!
他们的目标明确——粮食、金银、布匹,一切能帮助他们部落度过这个残酷寒冬的物资!
次日凌晨,天色未明。
淮江郡城墙上,值守了一夜的老兵抱着长矛,靠着垛口打盹。
年轻士兵则强撑着困意,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远方。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连绵不绝的震动。
年轻士兵猛地一个激灵,推了推旁边的老兵:“王叔!你听!地……地在动!”
老兵瞬间惊醒,侧耳倾听片刻,脸色骤然大变!这绝不是小股骑兵能造成的动静!
他扑到垛口边,极力向北方望去。
只见地平线上,一道移动的黑线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变粗!
如同黑色的潮水,裹挟着毁灭的气息,汹涌而来!
“敌袭——!!是大队突厥骑兵!!”
老兵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同时拼命敲响了身旁示警的铜锣!
“铛!铛!铛——!”
凄厉的锣声瞬间划破了黎明的寂静,也惊醒了整个延丰县!
城墙上顿时一片混乱,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守军慌忙拿起武器,冲向自己的岗位。
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凄厉的牛角号声和隐约的喊杀声从城外传来!
“敌袭!突厥人来了!!”城内民众也都陷入了恐慌。
当增援的守军连滚爬爬地冲上城墙时,看到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景象:
数百突厥骑兵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城外,他们并没有试图攀登低矮的城墙。
而是用火箭射向城内茅草屋顶密集的区域,同时分出人马猛攻防御最弱的东门!
城内顿时大乱,哭喊声、惊叫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响成一片。
守军仓促抵抗,但人数和战力都远逊于这些如狼似虎的突厥精锐。
城门在疯狂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老兵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年轻士兵,嘶吼道:“快!快去点燃烽火!向郡城求援!”
年轻士兵连滚带爬地冲向烽火台,手忙脚乱地试图点燃湿冷的柴薪。
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打火石都未能点燃引信。
“废物!”老兵骂了一句,夺过火石,三两下点燃了烽火。
浓烟滚滚升起,在黎明灰暗的天空中格外醒目。
求救信号已然发出,援军何时能到?
他们,又能否等到援军到来?
无人知晓。
城墙下,突厥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们不断朝着城墙上抛射着利箭,一支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划破天空,落在城内木式建筑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救火!快救火!”城内传来百姓凄厉的呼喊,但守军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分心救援。
东门处,数十名突厥士兵抬着粗大的树干,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门闩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顶住!给我顶住!”守城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但守军们面色苍白,手中的长矛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大多是临时征召的民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