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洲远看向何清源,眼神清澈而坦诚:“大人,我顾洲远所求,不过是偏安一隅,守护一方百姓平安。”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跟朝廷对立,更不愿看到内耗,让异族看了笑话。”
他话语中的真诚,让何清源动容。
“但是,”顾洲远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若有人觉得我顾洲远软弱可欺,欲加之罪,让我甘愿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手中的刀也未尝不利!”
何清源跟侯靖川顿时面色大变,顾洲远这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
大冷天的,侯靖川背后竟瞬间沁出一层白毛汗。
这个顾小子,竟桀骜不驯到如此地步!
根本就不需要朝廷网罗罪证,只刚刚这一句话,便足以将顾家满门抄斩!
他面露惊恐看了一眼何清源,何清源此时也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何大人声音都颤抖了:“顾……顾县子,隔墙有耳,一定要慎言呐!”
他真的很喜欢面前这个有情有义能文能武的青年。
因为兄弟的一句话,不顾自身跑这么远来帮忙。
还消灭了那许多突厥兵匪,甚至活捉了突厥右王,替他还有淮江郡百姓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承了顾洲远的情,真的不愿意看到这块璞玉被摔得支离破碎。
顾洲远见何大人这副模样,口气也软了下来:“我此举并非为了挑衅朝廷,而是想在我进京的时候,将这右王带着,亲自献给陛下,那不也能多要些奖赏么?”
他这话纯粹是在安慰何、侯二人。
这般大的功劳他要握在手中,看能不能换来半生安稳。
如果朝廷依然寸步不让,他也可以告诉某些人,我顾洲远,有建功立业、擒杀敌酋的本事,也有……保全自身、不容轻侮的实力!
何清源沉默了许久,最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分。
他挥了挥手,语气充满了疲惫和一丝妥协:“罢了,罢了……人是你擒来的,如何处置,你……自行决断吧。”
“只是,望你谨记今日之言,莫要辜负了这一身本事,莫要行差踏错。”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也不能拦。
强行阻拦,只会立刻将这位刚刚拯救了淮江郡的“功臣”推向对立面。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么做。
“多谢何大人成全。”顾洲远拱手一礼,语气诚恳。
次日,顾洲远一行人整装待发。
尽管顾洲远说过不要声张,但消息还是传开了。
天色微亮,淮江郡北门外却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除了郡守何清源、郡丞侯靖川等一众官员,以陈闯校尉为首的桃李郡援军将领,以及其他几路援军的中高级军官,几乎全都到齐了。
他们甲胄在身,神情肃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正在整理行装的年轻身影——顾洲远。
更让人动容的是,在军官队伍的后方,还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其中不少是身上还缠着纱布、拄着拐杖,甚至由同伴搀扶着的伤兵!
他们挣扎着来到这里,只为亲自送别那位将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顾神医”。
侯岳站在父亲身边,看着正在与陈闯等人话别的顾洲远,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顾洲远,声音哽咽:“远哥……你这就要走了吗?”
他来淮江郡短短月余,便经历了生死,见证了战争的残酷,也看到了顾洲远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力量。
这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情谊,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顾洲远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与调侃:“行了,大小伙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这边局势已定,你也长大了,以后好好辅佐侯叔叔,别总毛毛躁躁的。”
侯岳用力点头,抹了把眼睛,坚定地说:“远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你回去也要一切小心……”
他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我心里有数。”顾洲远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平虏校尉韩锋大步上前,对着顾洲远一抱拳道:“顾爵爷一路安好,真想以后有机会,能跟顾爵爷一起上战场并肩杀敌啊!”
其他将领也都出言附和。
顾爵爷所率不仅武力值极高,且还精通医术,战场上要是有了这样的同袍,他们都不敢想那将会多幸福。
陈闯对着顾洲远,郑重地抱拳,深深一躬:“爵爷!咱们日后桃李郡再见!”
安顺校尉赵铁感慨道:“顾爵爷,末将打了一辈子仗,没见过您这样的,几十人搅得突厥大军不得安宁,还能生擒敌酋,说起您来,军中就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爽。
“是啊爵爷!”另一名守城将领接口,“您那救治伤兵的手段,简直是活神仙下凡,我等代麾下那些捡回一条命的兄弟们,谢过爵爷救命之恩!”
说着,竟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其他几位将领也跟着齐刷刷地单膝跪倒。
他们身后,那些普通士兵,尤其是伤兵们,也纷纷激动地喊了起来:
“谢爵爷救命之恩!”
“顾神医一路平安!”
“爵爷保重!”
声音如同海潮,汹涌澎湃,充满了最质朴也最真诚的感激。
一个被顾洲远从截肢边缘救回来的年轻什长,拄着拐杖,泪流满面,嘶哑地喊着:
“爵爷!俺这条命是您给的!以后但有差遣,刀山火海,俺绝不皱一下眉头!”
看着这感人至深的场面,何清源和侯靖川相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民心军心如此,顾洲远在淮江郡的威望,已然达到了顶峰。
顾洲远连忙上前,将几位将领扶起:“诸位将军快快请起!顾某愧不敢当,守土卫疆,救治同袍,皆是分内之事,诸位将军和兄弟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望诸位日后继续同心协力,守大乾边疆,佑黎民百姓!”
“谨遵爵爷教诲!”众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迟迟吾行,终是告别了众人,顾洲远翻身上马。
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曾经战斗和拯救过的城池,对着送行的人群抱拳一礼。
“后会有期!”
他调转马头,一夹马腹。
“出发!”
黑色的骑队,押解着身份特殊的俘虏,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了返回大同村的归途。
队伍后面,那辆特制的囚车格外醒目,突厥右王阿史那咄苾蜷缩其中,面色灰败。
侯岳追出几步,用力挥舞着手臂。
陈闯等将领带领着士兵们,肃立行礼,目光久久追随。
那些伤兵们,更是相互搀扶着,目送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直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那支带着传奇与希望归去的队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