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拳头猛击对方的面门,用牙齿撕咬对方的脖颈,用任何能攻击对方的部位,进行着最野蛮的生死搏杀。泥土、汗水和鲜血,瞬间糊满了他们的脸,分不清彼此。
林泰刚想调转枪口去帮忙,一股更强烈的危机感又从前方传来——
因为刚才侧翼的交火,他正面的敌人抓住了这个致命的空隙,又有几个人从草丛里冒出了头,正端着枪朝他这边瞄准! 他甚至能看到其中一个敌人脸上狰狞的笑容。
后有豺狼,前有猛虎!
他别无选择,只能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猛地回身,再次将枪口对准了正面的敌人。身后,是战友用生命在缠斗;身前,是蜂拥而至的敌人。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完成了连续的几个精准点射。
“哒哒!” “哒!” “哒哒!”
枪声短促而致命,没有一发子弹是多余的。 枪托一下下地撞击着他早已麻木的肩窝,滚烫的弹壳不断从枪膛中弹出,带着刺鼻的、犹如硫磺般的硝烟气味。他不是在扫射,而是在用最节省弹药的方式进行着冷酷的点名。 子弹呼啸着,死死地压在敌人藏身的掩体边缘,迸射的火星和飞溅的、带着草根的湿润泥土,逼得那几个刚刚探出头的敌人,又狼狈地缩了回去。
正面的威胁,被暂时遏制住了。
这短暂的、用子弹和生命换来的几秒钟,珍贵得如同奢侈品。
林泰猛地转过身,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停止了跳动。他准备好了迎接任何血腥的场面,甚至准备好了亲手终结那个年轻战士的痛苦。
然而,等他再回头时,战壕的边缘已经空无一人。
他只看见那片陡坡的边缘, 有几道被手指抠出的新鲜泥痕,以及一丛被沉重的身体压倒、 叶片上还沾着血迹的灌木,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那个舍身扑救的年轻战士,已经和那个偷袭的敌人一同,像两颗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石子,滚下了陡峭的山坡。
没有惨叫,没有枪声, 只有下方密林中传来的一阵枝叶被连续撞断的“咔嚓”声,和身体撞击岩石的沉闷巨响。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林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战士的名字。 那个刚才还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眼神清澈的年轻人,用自己滚烫的生命,为右翼的防线堵上了最致命的漏洞。
悲伤,是此刻战场上最昂贵的奢侈品。
他只允许那股锥心的痛楚在胸口停留了半秒,便被钢铁般的理智彻底封存。
右翼的敌人, 在失去了这次绝佳的突袭机会后,攻势明显一滞,暂时被压制住了。
林泰立刻趁着这个机会, 蹲下身,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战壕内壁,以最快的速度检查自己的弹药。
他单手解下腰间的帆布弹药包,手指因为肾上腺素的余波而微微颤抖,但动作依旧精准而迅速。他“咔”的一声退出步枪里已经打空大半的弹匣, 那温热的金属匣子掉在脚下,砸在一堆黄澄澄的弹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从包里取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满装的弹匣, 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狠狠地拍进了枪身。
“咔哒!”
这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是此刻世界上最令人安心,也最令人绝望的声音。他步枪的弹匣,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了。 三十发子弹,就是他接下来的全部希望。
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枪柄上沾着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熟练地后拉套筒,看了一眼抛壳窗里那最后一抹黄澄澄的子弹。不多,枪膛里还有几发子弹,仅仅够应付一次贴身的、最后关头的危机。
最后,他的手抚过了腰带的另一侧, 那两颗涂着墨绿色油漆、表面粗糙的铁疙瘩还在——两颗手榴弹,还安稳地挂在腰间, 像两个沉默的卫兵,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在清点完自己的“资产”后,他环顾四周这片狭窄而血腥的阵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被翻开的泥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个战士靠在胸墙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正用颤抖的手指,费力地将一颗颗子弹压进空弹匣;另一个则撕下自己满是污泥的衣服的一角,胡乱地包扎着手臂上被弹片划开的狰狞伤口,鲜血很快就浸透了布条,顺着指尖滴落。
战壕里,算上他自己,只剩下四个人还能继续战斗。
就在林泰清点完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心中刚升起一丝悲凉时,一个比炮弹在耳边爆炸更让他恐惧的声音(或者说,是声音的消失)出现了。
中央阵地那边, 一直作为整条防线脊梁的、张冲的那挺机枪,突然彻底沉默了。
那不是卡壳,不是更换弹链的短暂间歇。 它的声音是被人硬生生掐断喉咙般的戛然而止。前一秒,它还在用顽强的三发点射,像一颗跳动不息、为全队输送血液的钢铁心脏,为左右两翼提供着节奏与勇气;后一秒,它就“哒...哒...咔”地一声,彻底停摆。
那最后一声空膛撞击的“咔”,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地拧断了林泰的神经。
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长达两秒钟的真空。 周遭敌人的枪声、风声、伤员的呻吟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放大了十倍,变得无比清晰而刺耳。这片死寂,比之前任何喧嚣都更震耳欲聋。
接着,从中央阵地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决绝到了极点的巨大爆炸声——
“轰!!!”
那声音深沉而猛烈,充满了将一切都拉入地狱的疯狂。那是他仅剩的一颗防御型手榴弹。 林泰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张冲那张满是汗水和硝烟的脸, 他粗壮的手臂死死抱着已经打光子弹的机枪,咧开嘴,露出被硝烟熏黑的牙齿,眼角布满血丝,在被蜂拥而至的敌人淹没的最后一刻,狞笑着拉响了那颗悬在胸前、威力巨大的“光荣弹”。
那是机枪手的最后一颗子弹,最后的咆哮。 用血肉之躯,为整条防线争取了最后几秒的喘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左翼那原本已经狂暴至极的枪声,也迅速地稀落下来, 仿佛一场倾盆暴雨骤然停止,从一场钢铁风暴,退化成了零星的、如同雨后残滴般的声响,最后,也渐渐归于沉寂。
不知道蒋小鱼他们怎么样了……
是他们打退了敌人,在节约弹药?还是……他们已经……
林泰不敢再想下去。 每一种可能性都像一把尖刀,在他的心上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他心中那张血红色的战术地图,此刻,中央和左翼的两个点位,已经彻底变成了象征着失联与死亡的黑色。防线,已经不是被分割,而是被彻底击穿、撕碎了。
林泰知道,阵地快要守不住了。
再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坚守阵地,而是被从三个方向包抄上来的敌人,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轻松地全歼。撤退,是此刻唯一能保住火种的、最痛苦却也最理智的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血腥味和泥土的涩味,呛得他肺部生疼。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绝望,强行压回心底。 他的眼神变得像万年寒冰一样冷静,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仅存的右翼战壕中响起:
“听我命令!”
那两个还在战斗的战士,以及那个手臂受伤的伤员,都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他们的眼神里有迷茫,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生死关头对指挥官的绝对信任。
“小李!”林泰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手臂受伤的战士身上, “你右臂还能用,扶着王强,他是腿部中弹!你们两个,慢慢地、交替掩护着,向后山何晨光所在的狙击位置转移!快!”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战士愣了一下,血污遍布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抗拒:“队长!我们还能打!我的伤不碍事!我不走!”
“这是命令!”林泰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你们的任务不是死在这里,是把这里的情况、把我们还活着的消息带回去!执行命令!”
他冰冷的眼神,让小李打了个寒颤,最终只能咬着牙,眼中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林泰转向身边仅存的、还拥有完整战斗力的另外两人。 他的眼神扫过他们年轻却因战斗而写满沧桑的脸庞,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猴子,张亮,我们三个,负责断后!”
断后。这两个字,犹如千钧巨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命令下达后,阵地上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两个奉命撤离的伤员,互相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后山的小径里。而林泰和剩下的两名战士, 猴子和张亮,则像三尊沉默的雕像,呈一个品字形,死死地扼守住这片小小的、即将被风暴吞噬的阵地。
风中传来了远处敌人的呼喊声,夹杂着不同于己方语言的狂热嘶吼,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正在收拢包围圈。
敌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守军火力的急剧减弱,尤其是那挺致命的机枪的彻底沉没,给了他们无穷的勇气。一阵尖锐的、非我方语言的呼哨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下一秒,正前方的灌木丛和烟雾中,人影晃动,一场试探性的、却也毫不留情的冲锋,猛然爆发了!
十几名敌人端着枪,呈一个松散的攻击队形,嚎叫着从掩体后扑了出来。他们的脚步踏在泥泞的土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沉闷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泰三人的心脏上。
“打!”
林泰的吼声已经沙哑,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质感。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枪托稳稳地抵在肩窝,通过瞄准镜,迅速套住了一个跑在最前面的敌人。
“砰!”
m24的枪声再次炸响。那个敌人应声而倒,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林泰和剩下的两名战士,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后的血性,拼命射击。 猴子和张亮的自动步枪,也以精准的短点射,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子弹织成一道稀疏却致命的火网,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敌人打得人仰马翻。
然而,敌人太多了。
后续的敌人踏着同伴的尸体,嘶吼着继续冲锋,距离被迅速拉近到了三四十米!这个距离,对于自动武器来说,几乎就是死亡的宣判。
“手榴弹!” 林泰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自己率先从腰间摘下那颗冰冷的铁疙瘩,用牙齿狠狠咬开保险销, 铁环的苦涩和冰冷瞬间在舌尖炸开。手臂奋力一挥,将其扔向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他身边仅存的最后一名战友,张亮,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用尽全力,扔出了他生命中最后的一颗手榴弹。
两颗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两道笨拙的弧线,一头扎进了冲锋的人群中。
“轰!轰!”
剧烈的爆炸,卷起了大片的泥土、草屑和残肢断臂。硝烟和火光猛地腾起,暂时遮蔽了视线,也将敌人的冲锋势头狠狠地遏制了一下。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就在投掷手榴弹而暴露身体的那一瞬间,密集的子弹也像泼水一样扫了过来。
“噗!”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子弹入肉声。
林泰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左手边的年轻战士张亮,身体猛地一震,胸前爆出一团血雾。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个奋力投掷的瞬间,一句话也没说,便像一棵被拦腰砍断的小树,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生命的气息,瞬间消散。
“张亮!” 右手边的战士猴子悲呼一声,眼眶瞬间红了。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一颗流弹“嗤”地一声,擦着他的钢盔飞过,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步枪险些脱手,整条右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三人的防线,顷刻间只剩下了林泰一人,和一个无法稳定据枪的伤员。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林泰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他机械地拉动枪栓,退出滚烫的弹壳,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 在身前的硝烟即将散尽,敌人即将从烟雾中再次冲出的瞬间——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无比熟悉、此刻却又宛如天籁的尖锐呼啸声!
“咻——咻——咻——”
那声音由远及近,撕裂长空,带着死亡的威严和毁灭的气息。这声音,对敌人而言,是死神的镰刀;对林泰而言,却是神明的战歌!他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是己方的炮火支援!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炮弹是从哪里打来的,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支援现在才到。下一秒,那些呼啸而至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成片地落在了正在冲锋的敌群中!
“轰隆!!轰隆隆——!!”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猛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炙热的弹片和泥沙,形成了一道死亡的风暴,横扫而过,将那片区域的植被和生命瞬间犁为平地。顿时,那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敌人,被炸得人仰马翻,肢体横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嚎叫,但很快又被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所淹没。
幸存的敌人彻底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吓破了胆,再也顾不上进攻,鬼哭狼嚎地连滚带爬,向来时的方向退了下去。
炮击,整整持续了五分钟。
这三百秒,是林泰生命中最漫长,也最宝贵的五分钟。每一秒,都伴随着撼天动地的巨响和地面的剧烈震颤。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硝烟和被翻起的、带着腐殖质气味的湿润泥土。那呼啸而至的炮弹,就像死神的犁铧,将他们阵地前沿的每一寸土地都反复耕耘了一遍,也把敌人进攻的势头,连同他们的血肉之躯,一同碾得粉碎。
这宝贵的五分钟,让这支濒临崩溃的守军,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林泰没有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他用沾满泥污的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和绝望一同拭去。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作为指挥官的冷静与决绝。
“猴子!还能动吗?!”他冲着身边受伤的战友吼道。
“队长……还行!”猴子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左手撑起身体,脸色因失血而惨白。
“守住那个缺口!”林泰迅速下达了命令,重新布置这条已经缩小到可怜的防线。 他指着阵地一侧唯一可能被突入的角度,声音嘶哑却坚定,“把最后几个人,安排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他知道,炮击一停,敌人很可能会发起更疯狂的反扑。
就在这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从侧后方的烟雾中传来。
张冲,那个林泰以为已经和中央阵地一同化为焦土的汉子,竟然猫着腰,从一片狼藉中跑了过来!
他的样子狼狈到了极点。钢盔不知去向,满头满脸都是黑色的硝烟和干涸的血迹。他的左臂被一块锋利的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浸透了临时用半截袖子撕下来的布条,简单包扎着, 还在不断地向外渗出。
那挺曾经如同战神咆哮的机枪,已经不见了踪影——它已经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或许早已被那颗“光荣弹”的爆炸所吞噬。现在,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支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样式怪异的自动步枪。
机枪手失去了他的“伴侣”,成了一个普通的步兵。这个变化本身,就充满了悲壮。
“队长……”张冲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他环视了一下这片仅存的阵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受伤的猴子,眼神黯淡下去,“就剩我们了?”
林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胜过了一切言语。
这时, 又一阵拖曳和攀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何晨光, 那个一直作为他们“上帝之眼”的狙击手,拖着一条伤腿,从后山的高地上,艰难地爬了下来。
他每挪动一步,都要用那支心爱的狙击枪作为拐杖支撑一下。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神,却依然坚定、锐利, 仿佛没有东西能让它屈服。
他终于挪到了战壕边,几乎是滚了进来。他把那支已经伤痕累累的狙击枪小心翼翼地背在身后, 仿佛那不是武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然后,他从枪套里拔出了手枪, 紧紧握在手里。
狙击手,放弃了最擅长的远程狙杀,拔出了最后自卫的手枪,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看向林泰,嘴唇干裂,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队长,我的观察位被端了,腿也挂了彩……狙击镜也碎了。不过,我下来之前,好像看到……蒋小鱼他们那边,还有人在动。”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间照亮了林泰几乎死寂的心。
左翼,还有人活着!
林泰看着眼前这两个遍体鳞伤、却依旧选择归队的战友,又看了看旁边咬牙坚持的猴子。
张冲,中央阵地最后的幸存者。
何晨光,制高点的最后防线。
加上自己和猴子,右翼最后的火种。
三条残破的防线,此刻,终于汇合成了一个小小的、却坚不可摧的核心。他们是这片阵地上,最后的四个人。
突然,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炮击都要尖锐的呼啸声,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