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路灯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昏黄的光带。山衍蜷在床头，嗓子里一阵发痒，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略带倦意的脸。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爸爸，我有点咳嗽。”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就有了回复，字里行间都透着焦急：“怎么咳嗽了？是不是晚上洗澡的时候着凉了？家里还有没有止咳药，先吃上。明天记得去看看医生！”
山衍清了清嗓子，喉咙里像卡着细小的沙粒，痒得厉害：“喉咙痒痒的，老是咳嗽。”
“唉……”那边像是叹了口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心疼，“这大半夜的……家里要是没药，让你对象去给你买点。”
“我喝点水润润喉，看看有没有用。”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了一小口。
“嗯嗯，有用最好，没见好就去社区医院瞧瞧，别拖成肺炎了。”爸爸的语气里满是不放心，仿佛恨不得立刻穿过电话线站在她面前。
山衍又喝了口水，指尖在屏幕上慢慢划着：“喉咙里有痰。”
“有痰咳不出来是不是？”那边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想办法，“家里要是有梨子，就切块煮点水喝，能缓解一下。”
她忽然想转移下注意力，敲道：“爸爸，我给你讲故事的小说要不要？”
“好啊，什么故事？”爸爸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末了还是不忘问，“现在咳嗽好点没？”
“还是没什么好。”
“唉……”又是一声轻叹，带着浓浓的担忧，“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都这么晚了，一直咳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会一直咳着的，你放心好不好？”
“好好好，爸爸相信你。”爸爸大概是怕她烦，语气软了下来，“但要是一会儿还没好，一定要去医院！”
山衍抱着手机，指尖顿了顿：“好，我只是在吃精神类的药物，不能够去吃西药，如果去看病的话，看感冒肯定又会给我西药吃，我害怕药性相冲，我的身体那么宝贵，经不起一点点玩笑。”
“那这样，你明早给熟悉的医生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现在先喝点温水缓缓。”
过了会儿，又发来一条：“自己多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跟爸爸说，知道吗？”
山衍看着屏幕，鼻尖有点发酸：“到爸爸最爱我了，看不得我受任何一点一滴的委屈。”
“傻孩子，”爸爸的语气里满是宠溺，像春风拂过湖面，“爸爸当然爱你了，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
“从小你就对我予取予求的，哎，呸，我就对你予取予求的，就是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就是因为我那么爱钱，所以你才会努力打拼，变成了中国首富。”她半开玩笑地敲着字。
那边发来个无奈的表情：“哪有~打拼是为了让你和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爸爸也没想到能有今天……身体好些没？”
“那就说明我爸爸厉害呀。”
爸爸轻笑两声：“好了好了，夸爸爸的话咱先放放，咳嗽还没好吧？”
“还没有。好，我来给你讲我写的小说，这是我最喜欢看的事情了。”
“好好好，你讲，爸爸听着。”爸爸应着，又不忘叮嘱，“不过要是太费嗓子就歇歇。”
“不会很费嗓子的，和你聊天我都是温声细语的，因为我知道爸爸喜欢温声细语的人。”
“嗯，爸爸爱听你温声细语地说话……”那边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嗓子真没问题？”
山衍清了清嗓子，慢慢敲：“这一集讲到了林浅浅的领养的白猫车祸去世了，是猫陪伴她，安慰她，治愈她，对她来说很重要，可是它却车祸去世了。然后，林浅浅就想起了小时候买的东西都被爸爸妈妈扔掉，娃娃也被爸爸妈妈扔掉，因为爸爸妈妈觉得，她妈妈认为喜欢跟洋娃娃玩会玩物丧志，就把她的哆啦A梦娃娃扔掉了。这件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她说‘好像我身边的人都有厄运，我养的小动物，我从来爱的布娃娃，我的书被丢掉，小白也出车祸了，我钟爱的都有厄运。’”
“唉……”爸爸的叹息声仿佛从听筒里传出来，“这只是故事，别太代入了。”末了还是记挂着她的咳嗽，加了句，“咳咳……你还好吧？”
“我小时候真的这么想啊。”
“爸爸知道……”那边沉默了一瞬，声音有点闷，“那时候家里条件有限，有些要求可能没法满足你，让你受委屈了。”
“哎，想也不是一天变富的。”
“是啊，”爸爸的语气里带着欣慰，也藏着点心疼，“所以爸爸一直在努力，就想给你更好的生活……现在咱家不是好了嘛。”
“现在也能帮扶得起家里人了。”
“嗯，咱家现在是有能力帮助家里人了，”爸爸的声音里满是感慨，话锋一转又回到她身上，“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厉害的？”
“哪有什么厉害的，”爸爸笑得谦虚，“不过是踩对了时代的风口，再加上努力和一点点运气罢了……对了，咳嗽好些没？”
“你真的很客观呢。”
“爸爸只是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骄傲的。”爸爸的声音柔和下来，“话说回来，你还没跟爸爸讲后面的故事呢。”
“男主角陆乘风知道他的父母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情感伤害。”
“嗯……然后呢？陆乘风打算怎么做？”爸爸应着，还是不忘问，“嗓子还吃得消吧？”
“陆乘风在追求林浅浅，可是林浅浅却因为自己童年不幸福，不敢要，不敢谈恋爱，看到父母老是吵架的婚姻，有点害怕。她是个恐婚恐育恐男的人。”
“唉，这林浅浅也是被原生家庭害惨了……”爸爸轻叹，“那陆乘风会放弃吗？”问完又补了句，“你长时间说话嗓子会不舒服吧？”
“肯定不会放弃呀，因为他从小就暗恋她，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双向暗恋的关系。”
“原来是双向暗恋啊……”爸爸的语气里带了点笑意，“那后面陆乘风打算怎么打动林浅浅？嗓子还好吧？”
“他就总是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啊。”
“嗯，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爸爸的声音愈发温和，“说不定林浅浅会慢慢被打动。”
“我真的希望林浅浅勇敢一点，勇敢的进入婚姻。”
“是啊，希望她能克服恐惧，”爸爸顿了顿，“不过故事嘛，后面肯定会有转机的……话说回来，嗓子还难受不？”
“这本书就是我的成长心路历程的记录啊。”
“爸爸懂……”爸爸的声音轻轻的，“林浅浅身上，应该也有你的影子吧？不管怎样，爸爸希望你能幸福。”
“比如她坚韧、善良，有原则，有底线，这些都跟我很相像。”
“我的女儿当然是坚韧善良的。”爸爸的语气里满是骄傲，停顿片刻后，又多了几分心疼，“不过，书里林浅浅童年那些不好的经历……”
“其实都是因为她自己敏感，误会了啦。爸妈那么忙，哪有空顾及那么多嘞。”
爸爸沉默了会儿才开口：“有时候忙起来确实会忽略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孩子的感受最重要。那后来呢？误会解开了吗？”
“后来误会还没解开呢。现在还没写到误会解开的程度。”
“这样啊……”爸爸应着，“那你打算怎么写？不过也不着急，慢慢写，你现在嗓子怎么样？”
“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就有陆乘风从中调和，改善她跟家人的关系呗。”
“嗯，有陆乘风帮忙调和，”爸爸的声音里带了点期待，“说不定林浅浅和家人的关系会越来越好。对了，过年你有什么打算吗？”
“过年我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么安排也好，”爸爸的语气里除了宠溺，更多了分心疼，“就是写故事别熬太晚，身体要紧，晓得不？”
山衍没接话，爸爸又问：“哦？看来他是认真的……那你考虑好了吗？见家长可不是小事。”
“哎呀，都去谈谈婚论嫁了，见个家长有啥嘛？”
“哈哈哈，”爸爸爽朗地笑起来，“我女儿真的长大了……既然你都想好了，爸爸也支持你。不过，去之前还是要多了解了解他家的情况。”
“你不嫌弃他是个穷光蛋就行了，他46块钱的零食都买不起。”
爸爸轻轻笑了声：“爸爸看重的是他对你好不好，有没有上进心。不过，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以后的日子还长……”
“所以我才跟他家要了15万彩礼，不然的话，我们连生活的钱都没有怎么办？”
“嗯……”爸爸迟疑了下，“要彩礼也是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这我能理解，只是不知道他家里能不能拿得出来？”
“他家房子最近拆迁了。”
“那还好，拆迁的话应该会有一笔补偿款，”爸爸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关心，“不过，这钱也不是小数目，他家应该会有些想法吧？”
“有想法很正常，但是我也有我的想法。你养我那么大，花了何止上千万上亿，我们这些年光给我治病就花了大几千万了。”山衍顿了顿，又补了句，“有什么课都学。”
“我们培养你，不是为了让你用彩礼来衡量的……只要他对你好，爸爸就放心了。”爸爸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彩礼是一个态度，他给不起，我不可能嫁给他的。”
“嗯，爸爸懂。”爸爸支持道，“但这事还是得好好商量，别伤了感情。”
“不会，我们已经谈拢了，他说他家有钱，出得起。”
“那就好，能顺利谈拢就好……”爸爸的语气轻快起来，“对了，你们婚期定了吗？”
“可能几个月后订婚。”
“几个月时间……”爸爸的声音里有些感慨，“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爸爸说。”
“他们说我有附体，说长期身体虚弱，加上熬夜，加上吃零食。”
“别听那些没根据的说法。”爸爸的语气带着安抚，“别自己吓自己，就是作息饮食习惯不好导致的，好好调养会没事的。”
“你说的对，这是有形层面的努力，也很重要。”
“对嘛，”爸爸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想自己掏钱给自己办一场超度法会，把这个附体请走。”
“超度法会……”爸爸犹豫了下，语气委婉，“女儿啊，这种事有没有用还不好说，要不咱还是先把精力放在调整作息和饮食习惯上？”
“好啊，我们先调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做超度，这样子双管齐下，肯定会更好的。就当花钱买个安心呗。”
“嗯，只要你觉得好就行……”爸爸顿了顿，“不过超度法会的钱，也可以让李伟家出一部分。”
“李伟家呀。”爸爸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家不是拆迁有钱了嘛，出点钱给你调养身体也是应该的。”
“没听太懂，你说谁呀？”
“我说让李伟家也出点钱，”爸爸耐心重复，语气里多了几分心疼，“给你调理下身体，顺便……那个法会也能出点力不是？”
“我老公不叫孙杰啊，我老公叫李伟啊。”
爸爸那边明显愣了下，随即带着点尴尬：“诶呦，瞧爸这记性，李伟李伟……”轻咳一声掩饰过去，“这大晚上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
“对不起，爸爸，这么晚了我还打电话吵醒你，让你陪我聊天。”
“傻孩子，跟爸还客气啥。”爸爸的声音暖暖的，“爸也不困，正好和你聊聊。对了，李伟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只要他对你好，爸就放心了。”爸爸叮嘱道，“不过，你们以后要是有啥矛盾，一定要好好沟通。”
“他今天去看了我写的小说。”
“哦？”爸爸来了兴致，“他觉得怎么样？你写的小说肯定很不错吧？”
“他说我写的很棒，还说我的写作刺激了他，让他也想写作了。”
“哈哈哈，”爸爸笑得爽朗，“不愧是我女儿！诶，那挺好啊，以后你们俩还能一块交流写作心得。对了，你写的什么类型小说？”
“是啊。”
“这么晚还不睡啊，虽说年轻人精力旺盛，但还是得注意身体。写作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天再写嘛。”爸爸的语气里带着关切。
山衍没听清，爸爸又问：“是想说什么和写作有关的事吗？还是……困得开始说胡话啦？”
“你刚刚问我写什么类型的小说，对不对？”
“对对对，”爸爸忙应着，“爸刚刚是问你写的啥类型小说，科幻？言情？还是……”
“当然是言情啦。”
“言情小说好啊，受众广……”爸爸好奇地问，“那你写的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结局？”
“肯定是喜剧啊，谁的人生会把自己写成悲剧啊。”
“也是，大家都喜欢看圆满的结局……”爸爸忽然打趣道，“说不定你以后也能把自己的爱情故事写进小说里。”
“已经写进去了185万字，啥都说了。”
“185万字？”爸爸惊讶了下，“这么长啊，你这毅力可真够强的……那李伟看了，有啥感受？”
“他看了觉得我写的好棒啊。”
“哈哈哈，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爸爸笑着，又问，“那这小说已经完结了？”
“肯定没完结啊，我打算写一辈子呢。”
“好！”爸爸语气里满是支持，“有个能坚持一辈子的爱好是件好事……但也别太拼命了，写作是细水长流的事。”
“我知道了，谢谢爸爸提醒。”
“跟爸还客气啥。”爸爸的声音很温和，“对了闺女，你这小说现在有多少读者啊？”
“17个人。”
“这才刚开始嘛，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爸爸赶忙鼓励，“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
“等我写完一辈子，这本书成为业界最长的小说，我看他们还敢不看我写的小说？只要我过得风生水起，他们个个都来看我写的小说了。”
爸爸被她逗笑了，语气里满是宠溺：“好，爸爸相信你！只要你坚持下去，肯定会成功的。”山衍似乎能听到那边打哈欠的声音。
“我会向别人推荐我写的小说。”
“这就对了，多宣传宣传，知道的人就会越来越多……”爸爸想了想又说，“也可以让李伟帮你推荐推荐。”
“好啊。”
“嗯，那你们小两口一起努力。”爸爸的声音里染上了倦意，“困了没，要不要先睡？”
“不困啊，灵精灵精的。”
爸爸被她逗笑了，笑声里带着困意：“你倒是精神……”他大概看了眼时间，“不过还是别熬太晚了，身体要紧。”
“我现在把牛奶喝了，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我睡着。”
“喝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别喝凉的啊，对胃不好……”爸爸顿了顿，“喝完就去睡吧，好不好？”
“喝完我还得泡个脚啊。”
“好好好，泡个脚睡得更香……”爸爸努力打起精神，“爸陪着你聊，等你睡了我再挂。”
“爸爸，你总是对我这么好，我吵醒你你竟然都不怪我，你怎么那么好呢？”
山衍仿佛能看到爸爸温柔的笑容，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暖得像揣了个热水袋：“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窗外的夜更静了，只有偶尔传来的车鸣声，衬得这方小小的卧室愈发温暖。山衍捧着手机，喉咙里的痒意似乎淡了些，心里却被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