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下,新海湖上鱼帆点点,一天的捕鱼已经接近尾声,一望无际的蓝色湖面上,只剩下几艘零星的渔船,还在收获着最后的希望。
四周都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湖面上,有几只离群的海鸟在湖面上飞翔。
发出一声声苍凉的啼鸣。
湖的最东边,很远很远的湖面上,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在游荡。间或发出几声沉闷的汽笛声。
新海湖附近的渔民和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们都知道。
那些在遥远湖面上摇曳的黑点,是m国边防军的军舰。
以前中国和m国友好的时候。中国渔民驾驶的渔船,和m国的军舰在新海湖上相遇。
相互致意,相互问好。
五八年以后,两国的关系开始恶化。边境线上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两国的船支都离的国际线远远的。都在属于自己国家的湖面上生产巡逻。
热爱和平,向往和平是中国人民的美好愿望。
在新海湖打鱼中国一方的湖面上,还和往常一样。
杨军和苏萍在新海湖的湖边,走了好几个来回。
两人都有心事,谁也没有先开口先说话。
杨军发现气质高雅的苏妈妈,这段时间苍老了很多。两鬓间的白发一下子多了起来。
眼角也多出几道浅浅的皱纹,细腻白净的脸颊也松弛了下来。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杨军把苏萍搀扶到湖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后。
苏萍平静的注视着新海湖的远方。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杨军见苏妈妈态度凝重的看着新海湖的远方。他知道苏妈妈有话要对他说。
为了打破沉寂。他主动的先开了口。
“苏妈妈,谢谢你及时的赶来,帮助我化解掉危机。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收拾场面”。
苏萍用手往耳后捋了捋花白的头发。柔和的对杨军说:
“孩子,你和妈妈说“谢谢,”是不是见外了?
从一年前咱们娘俩认识的那一刻起。妈妈把你当成了我的儿子,我以前经常和你说过,你是我最心爱的学生祝小军介绍来的。你聪明睿智,才华横溢,和妈妈在m国丢失的儿子长得一模一样。因此我就一直把你当儿子看。不管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说完,苏萍抬起手来,慈祥的抚摸着杨军的脸颊。
目光中隐隐闪动着泪花。
“妈妈在m国丢失的儿子。比你大的不止十几岁。按年龄算,他可以做你的叔叔了。他和妈妈分开有30多年了。他在妈妈心中留下的印象,就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颊。阳光而又帅气。他和妈妈牺牲在长征路上的丈夫一样。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从妈妈一年前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妈妈就下了决心。一定要爱你,不管出现多大的困难,妈妈都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说到这儿,苏萍缓了缓,把被海风吹散的头发拢了拢,重新拢到耳后,接着又说:
“孩子,今天的事是个意外。妈妈正好今天上午去明山县公安局找张文兵。落实一下八一农大安全保卫工作。张文兵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告诉妈妈说。张文兵领着公安局的人去了干部学校抓人去了。妈妈听他们说抓的是你。妈妈着急了,这才从八一农大急匆匆的赶来。正好碰上刚才惊险的一幕。妈妈不管你是错还是对。都不允许张文兵随随便便的抓你。妈妈就是官职不要,党性不保,也不能让张文文伤害你。为了你,妈妈可以对抗法律,对抗组织”。
说到这儿。苏萍已是潸然泪下。
杨军见苏妈妈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一个有着40多年党龄的老干部,说出这样的话,弄的杨军不知所措。
他掏出手绢。给苏萍擦掉眼角的泪水,深情的说:
“妈妈,我让你担心了,您在战争年代为革命失去了儿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儿子,无论我以后到哪里工作,我都会去看你的。会陪伴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杨军紧紧的握住了苏萍的手。
苏萍把手从杨军宽厚的手掌中抽出来,又抚摸了一下杨军的脸颊。温柔的说:
“孩子,妈妈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前段时间,妈妈又向黑龙江生产建设集团党委递交了一份离职报告,估计报告很快就会批下来。
妈妈退下来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照顾你了。你一定要快点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对了,妈妈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妈妈离休以后,准备和你的大姨去北京居住一段时间,完了我们再回一趟妈妈的老家宜宾市叙永县。
1929年,妈妈从家乡跑出来参加革命。已经40多年了,没有回过老家,也不知老家现在还有什么亲人,家乡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妈妈和大姨回去住上两天,也不惊动当地的政府,孩子,你要是能抽出时间的话,陪妈妈和大姨回一趟四川老家,有你陪在妈妈身边,妈妈特别的幸福。
说到这儿,苏萍又抬手抚摸了下杨军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慈祥的看着杨军。
杨军被苏妈妈的深情,深深的打动了,他握住苏萍的手,动情的说: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老家?我陪你和大姨一同回去。我是你的儿子,我有义务陪伴你,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给你找个女朋友。陪你和大姨一同回去”。
说着杨军调皮的笑了。苏萍看着杨军,温柔的笑了笑说:
“孩子,这话你就说对了,你给妈妈找个媳妇,你和你媳妇一同陪妈妈回去,那妈妈就更开心了,之前,妈妈一直没有深入的和你谈过你的终身大事,今天咱们娘俩说起了这件事。那妈妈就和你好好聊聊。之前妈妈看过你的档案,今年你应该23岁了吧?到了你这个年龄,是该谈女朋友的时候了。咱们生产建设兵团不提倡知青们谈恋爱。现在好多了,对这方面的问题要求不是太严格。要是搁在五年前,知青们在插队期间谈恋爱,轻则挨批斗,重则挨处分,关禁闭。生产建设兵团都是20多岁的姑娘小伙子。不让他们谈恋爱搞对象,那是不现实的,年轻人谈恋爱要有个度,要有正确的人生观、道德观、恋爱观,自己的情感必须服从祖国的边疆建设。妈妈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知青,无论是人品,才貌,学术修养都是百里挑一的。在整个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像你这样的知青。都是凤毛麟角。因此,在你的身边,会有很多和你一样优秀的女知青,女干部喜欢你,追求你。越是这样。妈妈就越担心你,怕你在自己的终生大事上把握不好,犯了错误”。
听了苏萍的话,杨军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向新海湖的远方望了一下。
然后又低下了头来,两只手在不停的搓动着。
苏萍看着杨军难为情的样子,笑了笑说:
“孩子,妈妈知道你在你们27连处过一个叫梅怡的西安姑娘,听说这个姑娘长得特别漂亮,而且很有才,还是北京医科大学的毕业生,他对你很好,很爱你,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你们分手了。妈妈猜,是不是你来干部学校读书后嫌弃人家了!如果真要是这样,妈妈就该批评你了”。
杨军没想到苏妈妈对他和梅怡的情况了解的这么详细,
但他又不能在苏妈妈面前,揭这个伤疤。让苏妈妈跟着自己担心。
他想了想后,诚恳的对苏萍说道:
“妈妈,您说对了,我确实和梅怡谈过恋爱,现在也确实分手了,但并不像您说的那样。我来干部学校读书后,嫌弃了梅怡。是梅怡变了,她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梅怡了”。
苏萍听了杨军的话,变得严肃了起来,说:
“孩子,你是在说梅怡变了,是梅怡不爱你了,还是梅怡学坏了”?
听了苏萍的话。杨军沉吟了一下,说:
“妈妈,是梅怡变了,她确实不是以前的梅怡了,也许她是为了早日回城,或者是为了提干,她变得唯利是图。我们27连的知青们都这么说她,如果我再和她好下去,27连的知青都会看不起我”。
苏萍听了杨军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
“孩子,既然是这样,妈妈就支持你,既然梅怡变了,不值得你爱,你就别再纠结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孩子。妈妈相信你会找到更好的姑娘。对了,孩子,妈妈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儿,苏萍从身边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包来,对杨军说:
“孩子,妈妈如果去了北京。回北大荒的机会就很少了,就是妈妈不去北京,和你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你再有一个月就要去遥远的7520农场,我们娘儿俩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妈妈和你大姨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妈妈这么多年来,靠自己的工资积攒下来几千块钱。这是妈妈留给你的1000块钱,你还小,用钱的地方多了。剩下的钱妈妈交给组织,算作妈妈的党费。妈妈工作这么多年,就积攒了这么点家产,留给你一部分,你不要嫌弃。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妈妈相信你的路会越走越宽”。
说到这儿,苏萍的眼角噙满了泪水!
杨军被苏萍的话深深的震惊了。
苏妈妈今天是怎么了?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还留给她1000块钱。
说实在话,杨军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他红着脸把苏萍递给他的钱,推了回去,说:
“妈妈,我不能收你的钱,你和大姨才六十多岁,你们的身体都很健康,你们的晚年也需要钱。我不能要你们的钱,你们留着用吧”。
苏萍握着杨军的手。硬是把钱塞到了杨军手里,说:
“你这孩子,这么犟呢。你要是再不拿上,妈妈可真要生气了,不允许你和妈妈见外,记住,你是妈妈的孩子,再说了,这是妈妈留给我未来儿媳妇的,没你什么事,你只不过是代收一下”!
说完,苏萍强行把钱装入杨军的上衣口袋里。
杨军还要往外掏,被苏萍按住了,说:
“孩子,咱们还是说说今天发生的事吧”。
说到这儿。苏萍把鬓角散乱的白发往耳后又捋了捋,严肃的看着杨军说:
“孩子,妈妈觉得今天的事发生的很蹊跷。张文兵作为县公安局的革委会主任。亲自带队来抓你。这也不符合他一贯的工作做法,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你可不能瞒着妈妈。
你得告诉妈妈”。
苏萍说的这儿。又深邃的看了杨军一眼。
杨军的心微微的动了一下,心想。
苏妈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从张文兵的枪口下救了下来。他没有理由在苏妈妈面前,隐瞒事情的真相。
杨军简单的梳理一下,然后一五一十的把关明诚如何被米婉花陷害入狱?关明称又是如何在看守所掌握了张文兵的犯罪证据?赫哲族的姑娘又是如何把关明诚手里的证据给转移出去?
张文兵又是如何派林老二去临江截杀莫娅的?自己又是如何在临江屯的原始森林里救下了莫亚?
并把莫娅保护送到了哈尔滨,交给老师长孙启民保护起来的。
杨军把前段时间在他身上的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和苏萍讲了一遍!
说完后,杨军看着苏萍。
苏萍听完杨军的叙述后,沉吟了一下。然后又向杨军问道:
“孩子,你说的那个赫哲族女孩现在和孙启明在一起?她在哈尔滨?她和孙启明在一起要干什么?她安全吗”?
杨军不知道苏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
“是的,妈妈,莫娅现在和孙师长在一起,有孙师长的保护,它很安全。当初我和孙师长商量,我先回干部学校,等毕业分配,孙师长先把莫娅安排到生产建设兵团招待所工作。等安顿下来后,孙师长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莫娅介绍给孙师长的战友。孙师长的战友在黑龙江省安全厅工作。由安全厅的同志负责侦破这起危害祖国安全的案件”。
听了杨军的话,苏萍仍是一副凝重的样子,她向杨军问道:
“孩子,你估计孙启民和莫娅去安全厅报案了没有?你从哈尔滨回来几天了”?
杨军细细的算了一下说:
“妈妈,我从哈尔滨回来快两个星期了。我估计莫娅已经和安全厅同时接触上了。当时,孙师长和莫娅把我送到哈尔滨火车站时。孙师长向我说过。等把莫哑安顿好后。他就和莫娅去安全厅报案。
时间长了,张文兵这伙敌特分子不知又要做多少危害祖国的勾当?
苏萍听了杨军的话后,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把目光再次投向了新海湖说:
“孩子,你做对了,作为一个共产党员,面对危害祖国的敌特分子。我们有责任和义务站出来,你这么做,妈妈支持你。看来妈妈今天是做对了。妈妈今天不仅救了自己的孩子。也保护了祖国的安全。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苏平把话说完后,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抬起头来指着星海湖说:
“孩子,新海湖对面的那个国家就是m国。m国也是个美丽富饶的国家,和我们伟大的祖国一衣带水,同生同息。历史上,我们的国家和m国有过很多美好的往来。妈妈在m国生活了二十多个年头。可以说,m国是妈妈的第二个故乡。妈妈很想念m国,后来m国变修了。不再和中国人民友好往来。
新海湖两岸的军民不再互相问好,脱帽致意。两岸变得剑拔弩张。妈妈为此伤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说到这儿,苏萍的脸色黯淡了下来。脸颊上写满了忧愁和悲伤!又一次把目光直勾勾的投向了新海湖的对岸。
好一会儿。苏萍回过头来,紧紧的攥住杨军的手说:
“孩子,有一天你如果找不到妈妈,不知妈妈去了哪里!你不妨来新海湖边转转。也许你能在这新海湖里找到妈妈。眼前这片美丽的湖泊,也许就是妈妈最后的归宿。妈妈想躺在这碧波荡漾的新海湖里。一手挽着祖国的臂膀,一手拉住m国的手,让这两个美丽富饶的国家,世世代代的友好下去”。
说到这儿,苏萍哽咽的流下了眼泪。
杨军看着苏妈妈伤心欲绝的样子。紧紧的握住苏妈妈伸过来的手。和苏妈妈并排向新海湖的远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