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倒习惯了，我们小时候就住在一起。
合租找个熟人，知根知底的，也挺好。”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叶润心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握着床单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紧张，直直望着苏芷萱。
“啊？
你不知道吗？”
苏芷萱见她这反应，倒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没、没事……”
叶润垂下眼，声音有点发哑，喉咙里像堵着什么，泛着淡淡的苦涩，
“只是有点惊讶。”
苏芷萱没再多问，点点头，把吹风机往床头柜上一放，二话不说脱了鞋就钻进了被窝，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
“阿萱……”
叶润望着她对着自己的后背，迟疑着开口，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苏芷萱猛地睁开眼，黑暗中，睫毛轻轻颤动。
心里那根弦被狠狠拨了一下：
【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异常呢？】
可她只能含糊道：
“我有点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说着，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叶润望着她露在被子外的侧脸，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看了许久，才轻轻往床边挪了挪，离苏芷萱近了些，然后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身边传来叶润均匀的呼吸声，苏芷萱却毫无睡意。
她悄悄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定定地盯着叶润的睡颜，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无法告诉你啊。】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指尖在被子底下轻轻蜷缩起来。
除夕的夜，窗外偶有零星的烟花炸开，映亮叶家老宅客厅里沉郁的气氛。
“叶润呢？”
叶老爷子的声音像浸了冰，沉闷地砸在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一夜，叶家上下都没睡，却不是为了守岁的热闹。
谢忠菊往沙发上靠了靠，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满是不屑：
“谁知道？
好些天没着家了，眼里怕是早就没这个家了。”
“谢忠菊！”
老爷子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神锐利地扫过去，
“只要我还活着，叶家就轮不到你放肆！
管好你的大女儿，年后赶紧把她的事张罗妥当，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谢忠菊脖子一缩，悻悻地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是。”
一旁的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满脸刻薄：
“她不回来正好，往年不也这样？
从小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是长成大白眼狼了。”
叶润润站在角落，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听到这些话，她心里像开了朵花，风光得很。
叶润不回来，才好呢。
另一边，医大一旁的公寓里，十七蹲在客厅中央，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瞪着沙发上的顾夜怀。
它已经好几天没睡舒坦了，全是因为这个人。
顾夜怀一脸无辜地抬抬手，想摸摸十七的脑袋，却被它敏捷地躲开，尾巴也耷拉着，显然还在闹脾气。
里屋的气氛同样凝滞。
叶润攥着衣角，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苏芷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萱，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苏芷萱往后退了半步，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
“人都是会变的，叶润，”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针一样扎人，“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过去的事……”
“够了。”
叶润猛地打断她，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她别过头，声音低哑，
“你先出去吃点东西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芷萱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叶润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随笔”两个字。
她坐在床边，一页页慢慢翻开，里面是她年少时写下的日记，字里行间全是和苏芷萱有关的点滴。
那些一起爬山烤玉米、拍雪地堆雪人的过往，像老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
可如今突如其来的陌生与疏离，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的心。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日记本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客厅里，十七忽然竖起耳朵，听到里屋传来动静，立刻“嗖”地一下窜了过去。
沙发上，顾夜怀正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肩膀上缠着的绷带。
他动作顿了顿，伸手去拆绷带的结，露出下面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狰狞的枪疤痕在灯光下格外触目惊心。
苏芷萱刚逗了十七两句，转身走到沙发旁，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疤痕。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平坦光滑。
【还好，这副身体，没有留下疤痕。】
“我这里有瓶去疤痕的药，药效挺不错的。”
苏芷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到顾夜怀面前。
顾夜怀没有转头，只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感受着身后人的动静，轻轻点了点头。
苏芷萱拧开瓶塞，指尖沾了点药膏，小心翼翼地往他的伤口上涂。
冰凉的触感传来，顾夜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苏芷萱没太在意，可心底却莫名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手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怎么了？
害怕了？”
顾夜怀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戏谑。
“没……”
苏芷萱回过神，摇摇头，药膏在指尖化开，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烟花声。
苏芷萱拿起纱布，一圈圈轻轻缠绕在他的肩膀上，最后还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
“好了，穿衣服吧。”
“旺旺！”
十七忽然冲着门口叫了两声，尾巴翘得老高，眼睛却瞪着刚从里屋出来的叶润，满是不满。
自从这个女人来了，它就再也没能进房间睡过觉！
“十七，不许乱叫，她是好人。”
苏芷萱板起脸，轻轻拍了拍十七的脑袋。
十七委屈地呜咽了两声，看看苏芷萱严肃的表情，只好转了两圈，摇着尾巴表示顺从。
叶润站在门口，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拉起苏芷萱的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这大过年的，总待在家里多闷啊，我们出去走走吧？”
“旺旺！”
十七立刻兴奋地蹦跶起来，还不忘挑衅地看了顾夜怀一眼，仿佛在说“你看，还是我们去玩”。
顾夜怀重新扣好衬衫扣子，靠在沙发上，语气平淡：
“我就不去了，养伤。”
“走，十七，今天就带你好好放纵一下。”
苏芷萱弯腰拿起沙发旁的狗绳，冲十七晃了晃。
“旺旺！”
十七立刻兴奋地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
“嗖”地蹿进卧室，很快叼着一个小巧的单肩包跑出来，尾巴在身后摇得欢实。
苏芷萱被它逗笑，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你倒是会享受。”
说着便将十七轻轻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单肩包里，只让它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和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
两人一狗出了门，玄关处的风铃轻轻晃动了两下。
客厅里，顾夜怀看着紧闭的门，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沉：
“派人跟着，保护好她，别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挂断电话，他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缓缓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肩膀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眉头微蹙，似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