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不止肖从章,在场所有人闻之皆一愣。
关竞月的脸色下一刻便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上前,目光自跪着的顾守野身上滑过,再到他身后那口棺木,眼中满是猜疑和警惕。
顾守野会突然出现在此,连肖从章都始料未及。
先前他虽同关竞月商议派人赶在薛啸之前找到他,但镇山关太大,他与关竞月皆不熟知地形,找起来很费时间。
接连几日没有消息,他们已经默认薛啸已经找到人了,未曾想顾守野会突然带着一口棺木突然出现。
半晌的沉寂后,碍于顾守野的身份,关竞月同肖从章对视一眼,沉声下令。
“来人,先将人抓起来……”
话音刚落下,顾守野只缓缓抬头朝他们看了一眼,下一刻便晕倒在地。
肖从章皱了下眉,蹲下身抓过顾守野的手探了下脉搏,发现他的手上红肿发紫,指甲间尽是血丝,猜到了什么后,转头同关竞月说道。
“他现在身体太过虚弱,先带回去诊治,余下的待他醒后再行审问吧。”
关竞月没意见,抬眼示意后,很快便有士兵上前,抬起顾守野去寻马月。
“那将军……这棺木要如何处置?”
深夜幽静,冷风扑面,就算见惯了死人的将士,这会看着这漆黑的棺木也有些发怵。
关竞月刚要上前查看,奈何肖从章比他快了一步。
只见他走到棺木旁,凝神思索了片刻后,抬手推开了棺盖。
待看清里面的场景后,众人皆一怔,目光多了些许震惊。
棺木中只见一具年轻公子的尸首,肤色发白,早已没了气息,衣衫上尽是血迹,可见死的惨烈。
尸首背后用藤条牢牢绑了一块还冒着寒气的寒冰,整整一块,想来是用来保住尸首的。
肖从章愣了一瞬后,在意识到棺木中的人是谁后,抬头朝山林外遥遥远处的雪山看去,眼底晦暗。
终年积雪下堆积出来的极冰,不已融化,可带着沉重的棺木,再加上厚实的寒冰,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扛着棺木一步步走到这……
肖从章的心口刺痛了一瞬,他望着棺木中面如平静,毫无生气的少年,忽的想起他曾站在傅重峦身边的模样。
阿峦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思绪至此,肖从章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吩咐道:“寻些冰来,将棺木和尸身暂时保护好,一切,等明日再说。”
“是。”
……
经过了马月的包扎和不停的灌药,天亮之时,顾守野的命才算是暂时保住了。
马月同肖从章他们禀报,只说。
“这小子得亏年轻,身上都是冻伤,双脚和肩上血肉模糊,再晚一些,只怕手足都得费。”
肖从章听完,并未再问什么,马月便下去熬药了。
魏岭一直在边上,看见肖从章沉默了下来,便意识到什么,走过去低声询问。
“将军可是想到了什么计策?”
肖从章轻轻颔首,说道:“阿岭,找几个人,将顾守野被我们找到的消息传给薛啸。”
魏岭有些不解的挑眉:“为何?”
这不是上赶着让薛啸来劫人吗?
肖从章微微敛眸,眼底幽光闪烁。
“试探一番,若结果如我猜想那般,也许这个顾守野,可以变成解上京困境的关键……”
意识到肖从章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魏岭没再多问,令了吩咐下去办。
另一边,马月也不知灌了何种猛药,晚几个时辰后,肖从章便收到了顾守野醒来的消息。
待他赶到顾守野诊治的营帐时,刚好听到他几分惊慌失控的质问。
“你们把南宫的棺木带去哪里了??!”
说完便听到陶琬碎裂的声音,肖从章快步走近,看到里边的景象后,沉声开口。
“我已将棺木命人妥善安置,他的尸身暂时无碍。”
马月辛苦熬的药被顾守野打碎,刚想骂人便看见肖从章进来,便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一醒来便横冲直撞的,连她都差点按不住。
肖从章朝马月微微示意,后者心领神会,捡起药碗后离开了营帐。
只剩肖从章和顾守野二人,听到南宫的尸身无碍后,顾守野的神色平静了些许,但望着肖从章的目光还带着警惕。
他撑坐在床上,因为伤势太重,包扎的缘故,赤裸着上身。
肖从章面无表情的同他对视片刻后,走过去沉声解释。
“此处乃瀛洲军驻扎地军营,方才那位是救了你的马军医。”
顾守野的唇色苍白干裂,眼中还布满血丝,听见肖从章这般说,他的神色微微一滞。
肖从章没给他思索的机会,继续带着威压,冷声说道。
“眼下冀州薛啸已经占领镇山关,以你与他的关系,为何没有前去寻他,而来到此处?”
顾守野按在背面子的手背泛出青筋,却没有立刻回答肖从章的话。
后者察觉到,继续逼问。
“不久前,镇山关州军张定向各州发送军报,你与南宫趁他前往各州求援之际,勾结胡狄人与薛啸,至镇山关沦陷,有叛国之嫌疑……”
“你眼下出现在此,本将军有权不禀陛下,处置叛国者。”
“没有……”一道嘶哑的声音骤然打断了肖从章的话。
他不再语,只是看着浑身都在发抖的顾守野,他重重的低着头,双手因为用力而绷颤。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咬紧的牙关透出来的。
“我们没有!”
顾守野猛的抬起头,目光赤红间带着恨意同肖从章对视。
“明明是张定抛下守城的将士懦弱逃命,怎么就成了我们有罪!我们拼死至最后一人,为何变成了我们叛国??!”
“那些再也回不到故土的将士,凭什么要无辜背上这样的污名?!”
“还有南宫!”顾守野的目光将要泣血,字字声嘶力竭。
“他守到了最后,把命丢在了镇山关,尸首甚至被扔到雪山下羞辱,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顾守野情绪十分激动,说完竟双目血红的起身要同肖从章动手,奈何他眼下身体还十分虚弱,几招便被肖从章锁住按在床上。
“肖将军!因为盛宁,我原以为你与旁人不同,不曾想,也是这般假仁假义之人!早知道,我便不该来寻你!!”
顾守野好似陷入了某种心魔中,他反抗不过肖从章,只能拼死挣扎,包扎的伤口很快又渗出了血。
肖从章神情严肃的皱起眉,只能抬手将顾守野敲晕。
待他晕过去后,肖从章冷着眸放他躺后,看着顾守野心中猜测。
方才那番话出于试探,未曾想顾守野这般激动。
不过通过此番,他也猜到了几分因果。
眼下承伯侯起兵要谋逆已是事实,依照顾守野方才那番话来看,想来他并非事先知情,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有转圜的机会。
如此看来,镇山关一事,这个张定,必有问题。
肖从章想到着,没在停留,看了顾守野几眼后,便走出了营帐,去找关竞月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