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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秋取下银针后,替落凡轻轻掖好被子,交待注意休息。

这间不大的客房里挤了七八个人,照景蹲在角落里,滴溜溜地转着眼睛打量房间里的人,他们一个个都光鲜极了,比他从前见过的权豪势要都要显贵,最后他锁定了柳喜喜,低声的嗫嚅,“来了,来了。”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在做什么。

鸣秋将银针和枕包收好后,说道,“还好发现及时,中毒轻微,一会白萝卜汁来了,多喝点,可以缓解炭毒带来的头痛眩晕之症。”

落凡点点头,看到鸣秋要走,抓住她的手,连忙问道,“照景没事吧?”发觉不妥,又赶紧松开了鸣秋。

鸣秋笑道,“照景没事,正是他打开门,通了屋里的气,你才中毒不深,不过经他一闹腾,大家都被惊醒了。好在人没事。”

屋里,除了柳喜喜和鸣秋,还有姜谙、知春、闻夏、化雪,以及卫荀和元原,落凡扫了一眼大家,目光在柳喜喜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收回目光,又急去寻照景。

“照景人呢?”落凡想要坐起来,但眩晕又令他跌了回去。

“小心!”鸣秋扶住落凡,“照景在呢,别担心。”

“在这里!”姜谙正站在照景身旁,他矮下身子,与照景细声说道,“照景,落凡在找你。”

照景没有理会姜谙,盯着柳喜喜一瞬也不瞬。

“牵!”他朝柳喜喜伸出手,说道。

柳喜喜微皱眉头,先看向姜谙,这些日子姜谙都没有好好休息,今日难得早睡一日,结果照景在内院门前闹着要见她,侍卫通传时将他惊醒了。听说客人中了毒,他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

“牵!”赵景又说了一遍。

落凡躺着看不到照景,忙说道,“照景,快过来。”

照景没有动,只是看着柳喜喜。

姜谙不动声色地轻点了下头,示意柳喜喜先将人带过去。

柳喜喜只好牵住照景递过来的手,却反被照景牵着走到床边,还未意识到什么,照景高兴地从被中摸出落凡的手放在柳喜喜手上,又道,“牵。”

房中的气氛顿时变了味道,落凡更是羞得脸颊通红,还未嗔怪照景,元原察觉到不对劲,最先发声,“你让喜喜姐姐牵他的手做什么,喜喜姐姐只能牵姜哥哥的手!”

说罢,元原上前将柳喜喜的手抽回,一把将柳喜喜往姜谙身边推去,并挡在照景面前,“别以为你有问题就可以胡作非为!喜喜姐姐只能是姜哥哥的。”

听到元原的话,照景突然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又没人欺负你!”元原气愤地说道。

落凡见状,急得起身,却是跌落在地,跪在了元原面前,“请郡主息怒,照景不懂事,请郡主息怒。”他又向姜谙说道,“闲王妃,我们得闲王搭救脱离苦海,照景很喜欢闲王,他年岁小,没有别的意思……”

说到这,落凡的身子抖得厉害,眼泪哗哗落下。

“对不起……”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落凡的模样太卑微了,尤其他还长了一张美丽的脸,他应该是高傲的孔雀,就像宫里的那位一样。

卫荀先将元原带了出去,柳喜喜和春夏秋冬紧跟着出来了,不一会儿,家奴送下白萝卜汁,屋里只剩下姜谙、落凡、照景三人。

元原被落凡的反应吓了一跳,冷风一吹,回过神来,说道,“荀子哥哥,他们怎么那么过分,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卫荀虽未与落凡、照景直面接触过,但见家奴总往东厢房送药,就留心问过一嘴,说道,“那孩子不能以常人论,痴痴傻傻的,哪里懂什么男女之别。”

元原觉得卫荀说得有道理,但仍是咬牙切齿。

柳喜喜见了,笑道,“怎么这样生气?”

元原瞪了眼柳喜喜,“你真是多管闲事,把他们带回来做什么,不就是和……”

“嘘!”柳喜喜竖起食指,禁止元原再说下去。

化雪却道,“郡主你也看出来了?是吧,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似的人呢,我和亲姐都没有那么相似。”

元原用力地点头表示认同。

鸣秋弹了化雪一脑瓜崩,“化雪,小心祸从口出,才安分了几日,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化雪捂着头“哎呦”叫唤了一声,只是撅嘴,不敢反驳鸣秋的话。

鸣秋不禁笑道,“快回去休息吧,待卯时,你还得照看长乐药浴。”

柳喜喜接着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留我和姜谙还有知春就可以了,本不该你们管的事,一个个披星戴月的在这里受冻,尤其是荀弟,也没披件袄,快和元原一起回屋吧。”

得了关心,卫荀应了一声,拉着仍愤慨的元原回了厢房。

闻夏、鸣秋、化雪走后,院子里只剩下柳喜喜和知春。入了腊月,夜里的风侵得骨头疼,柳喜喜看向落凡的屋,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知春回道,“王爷,火炉是我送过去的,气窗也是我打开的,当时交待他们绝不能关上,想是我没支好,夜里风大,将支窗竿吹落了,险些闹出人命,王爷,知春领罚。”

柳喜喜道,“你随我往气窗去看看。”

两人轻步走到气窗下,屋里姜谙在喂落凡喝白萝卜汁,一边说着话儿。柳喜喜捡起支窗架后,看了一眼窗沿,与知春回到了院子里,借着庭灯仔细看过支窗架后,递给知春。

知春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

柳喜喜问道,“可有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知春看着支窗架,心生疑窦,“气窗离地较高,这支窗架落地,竟然没有磕碰。”

柳喜喜笑道,“仅仅是这样吗?”

知春细细思索,急道,“没有声音!支窗架若是被风吹落的,我应该能听到落地声。”

“是啊,你常年睡眠浅,一点动静都瞒不过你,这支窗架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不可能没有声音,而且照景懂得避开巡逻侍卫直接闯到内院门前,我们都小瞧了他。”柳喜喜说道。

知春惊道,“王爷,他是装病?”

柳喜喜摇头,“不,我在迎亲车上听到的动静不可能是装的,曹慧珠没那么好糊弄,而且他们刚到府时,鸣秋就为他们诊过脉,做不得假。想来,照景变成这样前应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们这么做,估计是想找个长期饭票。”

“长期饭票?”知春疑惑,凭着字词表面意思理解,觉得不是个好词,问道,“王爷,可是要拿下他们?”

“先按兵不动,凭他们的本事在王府掀不起什么风浪,否则落凡那般惜命的人,怎么会不惜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就为了让我到这里来。”柳喜喜想到在房中时落凡看向自己的那一眼,眉目微垂,楚楚可怜。

若是换作多情之人,只怕早就沦陷于他那含情的眼眸之中。

他在青楼的几年,确实学到了一点本事。可这本事,却要以出卖自己为先,也实在造孽。

柳喜喜叹息一声,才十五岁的孩子,应该是迎接阳光灿烂的年纪,却要耍着心机以命为筹码为自己谋划出路,怎不叫人痛心。

知春问道,“王爷,你是说今晚的事是落凡策划的?”

柳喜喜道,“没错,他几乎没有破绽,因为你,成也支窗架,败也支窗架。应是临时起意,若时间充足,我相信他能做出更周密的计划。这么聪明的孩子,得好好培养,莫让他走上了歪道才是。”

知春道,“王爷,丁香师傅告了假,这几日要去书院帮工,要领他们一同过去走走吗?”

柳喜喜思考片刻,说道,“也好,就让他们先去熟悉一下学堂。他们应该看不懂丁香师傅的手语,到时候你同他们走一趟,做点轻松的活,你也该放假了。”

“谢王爷,知春这一生都是王爷的人,不觉得累。”知春微红着脸,神情肃穆。

柳喜喜笑道,“在说什么傻话,你是你自己的。你得先成为自己,才能体会这世间的美丽,以前的事,过去了那么久,该忘就忘记吧。”

“王爷……”知春愣了一下,仿佛看到当初那个陪着她一起坐牢,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的柳喜喜。

柳喜喜拍拍知春身上的夜露,“我们不是主仆,从血缘讲,我们是堂姐妹,从感情讲,我们是朋友,从我的心讲,你是我的亲人,你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希望我值得你的付出。”

知春听得双眼朦胧,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柳喜喜道,“等金乌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去游历山水。这高高在上的地位确实叫人自由,可这高高在上的地位同样束缚着人的自由。知春,我回来了。”

“王……王爷?”知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柳喜喜道,“我全部想起来了,我就是柳禧禧,从头到尾,我都是柳禧禧。”

这具身体从出生始伊就只住过一个灵魂,即便是这样,柳喜喜仍然如爱惜赠礼一样,爱惜着这具身体,她从不认为意外让她穿越千年,体会到了优渥的生活,人上人的地位,她就可以膨胀了。

“王爷!!”知春激动地喊道。

柳喜喜笑道,“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你也不用事事都杠在肩上了。闻夏同我说,明日是长乐的生辰,府里太久没有喜事了,我想下厨做些好吃的,明日早些回来,你也去休息吧。”

“王爷,夜深天寒,你先去我屋里坐会吧。”知春说道。

柳喜喜道,“丁香睡得安稳,我一身寒气就不要吵醒她了。你快去休息吧。”

知春这才回了屋,轻轻地关上门。

柳喜喜回到东厢房的廊下坐了一会,房门打开,看到姜谙的那一刻,柳喜喜眉眼舒展地看着姜谙笑,姜谙合上门后,柳喜喜也起了身。

她牵住姜谙的手,两人一起漫步回去。

一路安静,回到了乘风馆里,琴棋书画四人正在廊下等着,柳喜喜见了,叫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他们不听,咏琴和赋棋替他们脱下身上的大氅,砚书倒了热水供他们洗漱,惜画亦是端了热茶来,叫他们暖暖身子再睡,可以说是伺候得妥妥贴贴。

柳喜喜很是无奈,侍卫来报告时,自然是先惊动了琴棋书画,走时,柳喜喜交待他们歇息,可见他们根本没有听,又是烧水又是泡茶的,只怕是住后院里的如葵如棠如薇如萦四人也起床忙活了,那四人不常到跟前来,只有琴棋书画四人忙不过来时,才偶尔到跟前伺候,跟着姜谙出过几次门。

待喝过茶,四人才合门出去,姜谙偷偷笑被柳喜喜撞见了。

“笑什么?”柳喜喜一本正经地说道。

姜谙道,“喜喜,你实在不像王爷。”

柳喜喜道,“怎么说?”

姜谙道,“我以往虽未亲眼见过王爷,可说书里的王爷,一个比一个排场大,去哪都跟着乌泱泱一大群人,更别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呢,这不叫人伺候,那不叫人伺候,每次出门,除了护卫队,也不多叫人跟着,有时带知春一人就足够了,更不用说书里的王爷还喜欢左拥右抱了。”

柳喜喜闻言,姜谙这是在点她呢,看来他也看出来落凡的小动作了。她轻步走到姜谙身边,趁着他不注意,挠他痒痒。

姜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打闹中滚到了床上,直到姜谙求饶,柳喜喜才放过他。

柳喜喜在姜谙的额上落下一吻,“姜谙,谢谢你包容我的一切。曾经我太害怕自己的身份会伤害到你,可天意仍然让我们在一起了,或许这就是缘分,谁都分不开的缘分。

姜谙脸色通红,柳喜喜温热的呼吸扫在脸上,他的手抓住柳喜喜胸前的衣襟,缓缓靠近。

“喜喜,你是不是……不行?”

“什么不行?”

“你很少主动与我亲近,我甚至怀疑过你不喜欢男子,是因为清白之事,才愿意与我在一起的。可你刚刚的话,又叫我看到了你的心意。”

柳喜喜的脸也红了,说道,“那种事情不应该男子主动吗?”

“那我主动了……”

干柴烈火总是会烧得热烈些,叫人欲仙欲死。

公鸡打鸣,冬日的日出虽来得晚,但该忙碌的已是早早起床做自己的事情了。

祝长乐是被化雪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就看到眼前似有一团暖阳,化雪穿着橙红的衣裳,厚实的毛领使得她的脸看起来更小了,她笑得十分灿烂,就像一团暖阳。

“大懒虫,起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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