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之内,楚之然望着身旁的姜离,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太上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道韵:“‘书’之谶言,需融合你二人道念,方能完全显化其力,如此方可护道门周全。”
姜离轻轻握住楚之然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坚定,轻声道:“师尊,弟子愿意。”
楚之然却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挣扎与不忍:“你我同门一场,师徒恩义绵延多年,我怎能为了谶言,以你的道念为己用?谶言是道,却绝不该是牺牲之道!”
他望着掌心浮现的“书”之符文,那符文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仿佛正映照着她此刻摇摆不定的道心。
另一边,李环宇凝视着身旁的弟子占天棋,手中的青釭剑微微颤动,似有感应。
东辰黄一剑诀的道韵在师徒二人之间流转,带着一股无形的牵引,要强行将他们的剑心融合为一。
“师父,弟子不怕!”占天棋紧咬牙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剑心在本能地抗拒,他不想成为师父的“剑鞘”,更不想就此失去自己独一无二的道。
李环宇闭上眼,眼角划过一丝痛苦:“我一生求剑,悟剑,以剑证道,却从未想过,这剑的最终形态,竟要以弟子的道心为基……这谶言,到底是救赎,还是一场披着希望外衣的劫难?”
而青玄和尚(聂玄)则在佛堂中静坐,体内青玄的道念与成觉的佛念正激烈争斗,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
“佛本无相,众生平等,为何偏要有‘狂僧’之谶言束缚?”青玄的声音带着不甘与怒吼,“我是楚一凡的二哥,是达摩院首席大弟子聂玄,不是什么谶言里被定义的狂僧!”
成觉和尚温和的佛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如清泉涤荡:“众生皆在谶言之中,亦在谶言之外。
道心不动,佛念自存,又何惧身份之变?执念放下,便是自在。”
就在三人深陷挣扎之际,远方天际风云变色,青龙已率领妖族大军兵临道门之外。
龙枪直指山门,那蕴含着洪荒道力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传遍整个道门:“太上!速速交出谶言中的‘一书一剑笑狂僧’!否则,今日便踏平你这道门!”
太上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山门之上,白衣猎猎,目光扫过下方的青龙,又瞥了一眼远处紧随而来的黑面太上等人,眉头微微蹙起。
他抬手一挥,道门的护山大阵轰然展开,楚之然的“书”、李环宇的“剑”、成觉和尚的“狂僧”三道谶言道韵瞬间融入阵中,交织成一道三色光罩,稳稳挡住了妖族先锋的冲击。
“青龙,你背后之人,让你来索要谶言之人?”太上的声音带着威严,响彻云霄,“可惜,他们是道门的希望,也是这三天四地的希望,贫道,不会交。”
“你与贫道,本有共同的目标,如今却躲在青龙背后,突然对我道门出手。我奉劝道友,三思而后行!”
太上的话语落定,却未等来青龙背后之人的任何回应,连一丝气息波动都没有。
反倒是青龙冷哼一声,龙枪骤然刺出,赤红龙息如怒涛般撞在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妖族修士同时出手,洪荒道力与磅礴妖力交织汇聚,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攻击波,再次狠狠撞向光罩,激起千层涟漪。
太上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三色光罩光芒大涨,硬生生扛住了这波攻击。
黑面太上等人见状,也连忙率军攻向光罩,试图趁火打劫,打破道门防线。
一时间,道门之外杀声震天。妖族的嘶吼、命门的恶念、道门的道韵交织碰撞,每一次冲击都让虚空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崩塌。
激战半日,太上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本以为凭借谶言的道韵,至少能压制住青龙,却没想到青龙体内的洪荒道力竟如此诡异霸道,无论他如何催动阵法,都只能与青龙战个平手,丝毫占不到上风。
“这青龙的实力,远超道七境巅峰……他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竟能将一个道七境的修士,硬生生提升到如此地步?”
太上望着下方依旧狂暴无匹的青龙,心中第一次生出强烈的紧迫感。
青龙背后的布局之人,远比他想象中更深沉,而青龙这颗棋子的威力,也远超预期。
若不能尽快让谶言彻底觉醒,若不能尽快唤醒楚一凡,恐怕这三天四地,真的要落入一个惊天阴谋之中,万劫不复。
“看来,不能再等了。”太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楚之然、李环宇、成觉,是时候做出选择了——谶言的道,终究要在挣扎与牺牲中觉醒。”
话音未落,他拂尘轻挥,一道玄妙的道韵弥漫开来。
刹那间,青龙等人眼前的道门众人与山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任他们如何攻击,都无法触碰分毫。
所有人皆大惊失色,不知太上用了何种神通。
与此同时,太上的声音分别传入楚之然、李环宇、青玄耳中,将眼前的危局、谶言的真谛,以及他们必须做出的选择,一一阐明。
姜离听完,眼中再无犹豫。她双手一伸,一架古朴的古琴凭空出现在手中。
指尖拨动,琴声初起时委婉哀鸣,如泣如诉,天地间的花草仿佛都为之动容,凄凄肃肃,宛如冬日大雪漫天,万物凋零。
他轻声唱着,歌声与琴声交相辉映,诉说着在静海国与师公楚一凡初遇的点滴,感叹着仙途漫漫,命运无常,终究不过是一首悲怆的歌。
忽然间,姜离的琴声骤变,哀鸣散去,转而变得生机勃勃,如同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百物滋长,又似万千学子齐声低唱,充满了希望与传承的力量。
他的仙识骤然爆发,化为一片粘稠的白色海洋;道念与修为凝结成细密的毫毛;魂魄离体,魂入白色海洋,魄则融入细毫之中。
那片白色海洋渐渐收缩,化为温润的笔杆;细毫汇聚,成为柔韧的笔毫。
一支通体洁白、纯净到没有丝毫杂质的毛笔悄然浮现,在空中轻轻一闪,便漂浮到了楚之然面前。
姜离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用尽气力说道:“师尊,能追随师公与您,弟子……从不后悔!”
话音落下,他的肉身如风化的岩石般腐朽,化作点点尘埃,飘散在天地之间,了无痕迹。
楚之然颤抖着握住那支毛笔,一股纯粹的道念直冲道海。他盘膝坐下,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湿痕。
“师尊……”
占天棋的声音带着决绝,响彻在场每个人的耳畔,“您的教诲,弟子时刻秉持。在您所有弟子中,我最是顽劣不听话,今日,我便身化黄泉,以骨成剑,以二子成就您的棋主之名!”
“不要!”李环宇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前去阻止,然而太上拂尘一挥,一股无形之力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占天棋嘶吼一声,周身爆发出刺目的雷火,以骨融血肉,以血肉化修为。
当血肉与修为尽数消散时,一副森白的骨架在雷火中煅烧,最终化为一柄长剑。
剑柄色黄通透,仿佛由黄龙玉雕琢而成;剑身却发出阵阵呜咽,如同黄泉之下无数冤魂的哀鸣。
剑身上,一道灰光、一道白光交织缠绕,如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占天棋的魂魄分离,化为两颗晶莹的棋子,一颗漆黑如墨,一颗洁白似雪,分别落在剑柄两端,恰好对应着剑身上的灰白二气。
“嗡——”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雄浑壮烈,仿佛有三百六十一人同时齐声呐喊“杀”字,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杀意。
长剑破空而起,飞到李环宇面前,剑柄上,“黄泉”二字清晰可见,散发着幽幽的光。
李环宇恢复了行动,一把握住剑柄,泪水如涌泉般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挥剑而起。
那剑路飘逸灵动,又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有三百六十一人同时在施展东辰黄一剑诀,气势恢宏。
剑身猛地一震,天空高处骤然浮现出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黑白各半,在云端缓缓沉浮,仿佛一盘惊天棋局,正待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