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凡见周天伦欲言又止，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便知师尊定有难言之隐。
他当即凝神聚气，以传音之术轻声询问。
然而，周天伦传来的话语，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一凡心上，让他瞬间如坠冰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原来，周天伦那处能隔绝万法的私人空间，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且消失得无影无踪，未留下半分痕迹。
而按周天伦回忆的时间节点推算，正是当初他被青龙逼至绝境、险些陨落的那一刻。
那私人空间里，可是藏着楚一凡的挚爱——他的父母，还有李辰婉。
这些人是他心尖上的肉，是他逆鳞一般的存在，容不得半点闪失。
如今空间凭空消失，楚一凡只觉心头一空，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上天灵盖。
眼下，值得怀疑的只有两人。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深不可测的九绝居士；第二个，便是敖须子。
可细想之下，敖须子又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他早已选择放弃与自己为敌，何苦再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楚一凡暗自思忖：敖须子前辈，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本是师公一手缔造，难不成……你是想借着幽冥古殿的力量，复活他老人家？若真是如此，倒也说得通，可李辰婉他们……
思绪纷乱间，众人已然启程。
楚一凡独自回到鸿蒙塔七层，这里充斥着无尽的暗物质能量，精纯得不含一丝杂质，即便潜心吸收万年，也未必能见底。
他何尝不知，这看似取之不尽的能量，实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可眼下要追赶实力，他别无选择。
出发前，楚一凡已将凶魂之地尽数挪移。只是在挪移之前，他单独见了潜幽兽一面。
正是这一面，让潜幽兽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当年盗走他的人，根本不是旁人，正是九绝居士！
潜幽兽还十分肯定地说，九绝居士此次前往传送尽头，真正要找的，其实是它自己。
楚一凡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九绝居士会指点自己拳劲，想来是误以为自己当年见过潜幽兽，想从自己口中套话。
好在那时他留了一手，并未将追魂夺魄手的底子尽数展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通了前因后果，楚一凡终是收敛起心绪，沉下心来。
四周的暗物质能量如百川归海般，尽数涌入他体内的洪荒道果之中。
在鸿蒙之体的炼化下，这些能量缓缓沉淀，在道果深处悄然萌芽，滋养着那一丝突破的契机。
时光荏苒，五千五百年转瞬即逝。
楚一凡的肉身境界与修为，终是被他硬生生推到了道八境巅峰。
暗物质能量依旧充裕无限，可无论修为还是肉身，都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寸进分毫——那是一个无法突破的桎梏。
他不由得想起太上曾说过的话：唯有在仙圣境重新凝聚道身与法身，届时三身合一，才有可能冲破壁垒，踏入道九境。
可时不我待。如今众人已快要抵达终点，他哪有几万年的时间去慢慢磨砺？
更没有精力与光阴去凝结道法身。这般看来，前路似乎已成定局，难以再有突破。
又过了百年，所有修士齐聚于一处虚空平台。这一路走来，众人的境界都有不小精进，尤其是天命。
这家伙果然如愿以偿，踏入了道九境巅峰。此刻他周身的暗物质能量愈发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重新凝聚的伐命刀握在手中，刀身森寒，隐隐透着一股夺人心魄的戾气。
他头顶那片昏暗的区域，已有拇指大小，望去如坠迷云，让人看不透深浅。
三天前，当楚一凡出现在太上与两位师尊面前时，三人皆是眉头一皱，就连一旁的书剑僧，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桎梏枷锁，已然锁死了你的前路？”太上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楚一凡望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那股明明充盈却无法再进一步的力量，无奈地点了点头。
心头那股无力感，比面对天命的挑衅时，还要沉重几分。
终点之处，前方是一片混沌迷蒙之象，宛如天地初开前的鸿蒙状态，分不清上下左右，辨不明日月星辰。
九绝居士正负手盘坐在混沌边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红光，与周遭的混沌气息相融，透着一股亘古洪荒般的诡异。
天命等人则远远站在十里之外，神色各异，既有警惕，也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
楚一凡一行人缓缓抵达，细数之下竟有二百余人。
看来这万余年的跋涉，虽历经艰险，却几乎无损，且众人的气息都比出发时浑厚了不少，显然实力皆有不同程度的精进。
“很好！”九绝居士缓缓睁眼，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赞许，“你们果然不负老夫所望，竟能全员抵达此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楚一凡身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道八境巅峰，终是到了极限么？不错不错，能在这般年纪走到这一步，已是惊世骇俗了。”
话音落，九绝居士抬手一挥。刹那间，他身后那片浓重的迷雾如潮水般退散，露出一道巍峨磅礴的墙壁。
墙壁之上，雕刻着九条巨龙，个个张牙舞爪，鳞爪分明，仿佛下一刻便要破壁而出，翱翔九天。
最中间那条巨龙的口中，正有丝丝缕缕的红雾弥漫而出，那红雾色泽深沉，与九绝居士身上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与霸道。
“此乃九龙封禁大阵。”九绝居士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是集合了上古三百六十位道九境巅峰修士的毕生之力，才布下的无上禁制。”
“你们看中间这条巽龙位，它口中泄露的气息，是你们从未感知过的存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愕的脸庞，继续道，“在你们的观念中，宇宙是一体的，无边无际，浩瀚无垠。但其实，你们都错了！”
“宇宙，分为内外。我们如今所处的，名为外宇宙，说穿了，不过是一片贫瘠之地。”
“你们所知的三个位面，也并非在同一平面之上，而是处在一个深坑之中。
这么说吧，外宇宙就像一张铺平的纸，而三个位面，便是被天玄极火在这张纸上烧出来的一个深坑。我们，便是在这深坑之中苟且偷生的蝼蚁。”
“那纸张之上，有无数星域，密密麻麻，多到数之不尽。有些星域有生灵繁衍，有些则是一片死寂。
你们熟知的天玄极火与妖冥戮天，便来自那纸张上的星系群；而阴冥魔魇，倒是这片深坑的本土生灵，早在我们这些‘后来者’出现之前，便已存在。”
“外宇宙与内宇宙之间，有一条通道相连。只是内外宇宙太过辽阔，这条通道与之相比，渺小得如同发丝。
而我们此刻所处的地方，便是这条通道之中，也是封印两个宇宙通行的关键所在。”
“方才你们所见的红雾，便是从内宇宙泄露而出的气息。其精纯程度，丝毫不亚于外宇宙的暗物质能量。”
“内宇宙的道九境修士，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们极度重视肉身修炼，唯有皇族才有资格触碰术法，且术法修炼也必须建立在强横的肉身基础之上。”
“内宇宙有三大皇族，分别是潜幽族、哆逸族、胡恩瑞族，每一族都有道圣境存在坐镇。”
“老夫当年，便是在此地无意中闯入了内宇宙，可惜被他们发现，只能仓惶逃了回来。
你们先前在此地见到的那些红光，便是当年尾随老夫而来的内宇宙修士，他们虽早已身死，但其游魂残念，依旧不容小觑。”
九绝居士说完，环视一圈，便闭口不言，仿佛在等待众人消化这惊天秘闻。
寂静片刻，太上一步跨出，目光锐利地盯着九绝居士，冷冷开口：“贫道曾查阅古籍，见如今幽冥古殿之主的师尊——幽冥鬼罗，留下过一则手札。
手札中提及，祖巫之祖当年或许曾越界进入未知之地，才引来了外邦的觊觎。”
“祖巫之祖的底细，向来是三界秘辛，无人知晓。贫道想来，你便是此人了吧？”
“而且，你应当是三界轮回中的漏网之鱼，是上个生灵大灭绝前残存的修士，对吗？”
“怂恿天命、逍游祭炼三个位面，一步步牵着我们所有人的鼻子走，这一切，都是你的布局，没错吧？”
九绝居士闻言，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混沌之中回荡，带着几分狂傲，几分沧桑。
“太上，你悟性的确奇高，可惜，还是漏算了一点。”他笑声渐歇，语气带着一丝莫测，“老夫并非上个轮回的遗漏之人，而是上上个轮回，来自地球的遗留者。”
“当年也并非什么生灵大灭绝，而是老夫亲手祭炼了两个轮回的生灵。
老夫这般做，不过是想让这贫瘠的外宇宙，也能诞生道圣境罢了。”
“不错，命门从头到尾，都只是老夫的棋子，他们必须听从老夫的安排，否则，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什么？！”天命闻言，如遭雷击，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猛地从人群中站出来，死死盯着那团朦胧的红光，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