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云的质问合情合理,谁也不能说他错了。
因为隐瞒身份,嘉萝在他面前不免矮上一头,他本就是有理的一方。情势比人强,任凭嘉萝如何能言善辩,都改变不了她在陆行云面前弱势的地位,心理和权势的双重低位,导致嘉萝无法挺直腰杆,很容易被陆行云牵着鼻子走。
如果不改变这一劣势,嘉萝很难拿到这次谈话的主动权。
对此,嘉萝给出的解决方法是激怒陆行云,牵动他的情绪起伏。
显然,和孟桓单独交流过后,陆行云对她已经生出芥蒂,她若一味示弱扮可怜,装乖求饶,或许能令陆行云一时心软,但终究治标不治本。心软过后,陆行云只怕不会再给她机会。
想要陆行云露出的破绽,就不能让他一直保持理智。所以嘉萝故意言辞闪烁,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她越隐瞒,陆行云只会越生气。
陆行云乍然动怒,冷言冷语得伤人心,只能证明他很在意嘉萝对他的欺瞒。
可以说,在他动怒那刻起,他和嘉萝之间的防守位置便出现了变化,至少嘉萝在他面前不再弱势。
两方较量,若都冷静自持,谈起来多没意思。嘉萝自不可能让自己失去理智,那便只能“委屈”陆行云了。
交锋已然开始,不到决出胜负那刻,便不可能停止。
只见她脸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行云,眼眶红得不像话,本已寻不到踪迹的水雾再度凝聚。
美人盈盈含泪,自是让人心疼。
陆行云心头一片冰冷。
他并不愿相信嘉萝是个有心机的,可回想她做的那些事——利用他挟制霍枭成功从焚骨楼脱身,几次三番到焚骨楼寻他,假借她人身份在玉京行走,被他逼问后示弱博取怜惜,桩桩件件,足以证明她并非全然纯白。
以致于陆行云开始怀疑,当日他醉酒,嘉萝所说的那番话会否也是一个陷阱,一个引他入局的谎言?
“那日在书斋,你说你喜欢我,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陆行云问出声,双眸死死盯着嘉萝。
嘉萝呼吸一窒,单薄的身形忍不住颤抖,两行清泪从她面颊滑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纵然如此,她也没有移开视线,迎着陆行云的目光和他四目相对。
对上她悲戚的眸,陆行云竟然有种想要偏头躲开的冲动。他勉力忍下,保持住冷肃的表情。
“郎君那日并没有醉。”嘉萝用的是陈述句,她明明泪流满面,语气却有种诡异的平静。
陆行云从中听出讽刺的味道。
——你指责我别有用心,可你不也同样如此?
他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嘉萝真有此意。
毕竟嘉萝的语气实在平静,毫无怨怼,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娘子以为呢?走到我这位置,哪里敢在外面醉酒。”陆行云没有否认。
嘉萝抬手擦掉脸上的泪,不想那泪水越流越多,竟然不受她控制,以致她手忙脚乱,越发狼狈。
最后,她放弃拭泪,任眼泪落下。对着陆行云自暴自弃道:“郎君既然觉得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我无话可说,任凭郎君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