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长心领神会,不过他没有更进一步,而是目视慕容垂。
慕容垂一愣,随后有些怒气升腾,又有些尴尬。
他的事儿做小了。
格局小了。
不过,大人物怎么可能怪自己呢,他心里对于纪伯长有些怒气压在心底,不过不显山露水,反而笑着说道:“天下人之心,我不知,但伯长之心,我深服之。我这军中缺一参军,不知伯长可愿屈就?”
纪伯长有一阵的失望在心中泛起,随后也压了下去。
职位太小了。
从六品的参军,在满是慕容氏的慕容大军中就是个奴仆的角色。
不过,好在能安慰自己,等慕容垂称王奖赏全军的时候,对于有拥立之功的自己,他应该会给予足够的奖赏吧!吧?
“敢不从命?!”
这就是纪伯长豁出去的代价,他得罪了太多人,只能托庇于权势人之下。那么权势人扔一个骨头,他也得甘之如饴,如同接到上好的牛肉。
随后,纪伯长微笑转身,又看向各观礼嘉宾,特别是里面的佼佼者。
吴家已经投了。
还剩下高家和钱家。
高家家主高明雄壮的身体如同大山,雄据于太师椅上,对纪伯长不屑一顾,对于慕容垂也是面露讥讽。
不好搞!
武当秋云道长?
鞥?
他怎么在转身往外走呢?
不与慕容垂会晤了?
纪伯长心里嘀咕,想不通,转身直奔钱家家主而来。
钱莫言心里泛苦,知道躲不过去。
慕容垂眼露凶光,吴家的倒戈激发出了他的欲望,解开了他的枷锁,他觉得应该立威了!
有张有弛才是御人之道。
“慕容大帅征伐无敌,为朝廷正义,为天下人本。钱世伯,你怎么看?”
“朝廷正义需要匡扶,天下人本正朔自然也需要英杰。没错!”钱莫言接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此一招避重就轻,让纪伯长差点闪到腰,差点当场笑出来。
“慕容大帅建立如此功勋,比那阉人苏睿强了不止百倍。阉人苏睿幸进之人也,这样的人都能登王位。你说,慕容大帅,是不是也应该进位为王?!”
“慕容大帅是慕容大帅。苏睿是苏睿!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慕容大帅是领兵的。苏睿是协助太子和洛阳王处理政务的,不可混为一谈。要说起来,洛阳王也是个好样的。进京就做了首辅之位,可以说是精明能干!”
得~
又一招偷换概念!
洛阳王朱峰于国没有贡献一样封王,因为他姓朱。所以,你做什么贡献与封不封王没有关系。
“钱世伯,你对于慕容大帅领王位之事,是支持还是反对?”
纪伯长算是看出来了,对于钱莫言不能绕弯子。他比你还能绕。还是直来直去的问比较好。
他直来直去,钱莫言却不想正面回答。
“支持也好,不支持也罢。天下的事情总是有是非曲直的。就如同琅琊王张硕,天下的功劳,他立了一半。虽然受到了诬陷,但最终被朝廷认可,沉冤得雪。所以说,天下自有公道在。功到自然成。”
得~
扯老婆子舌头起来了。
纪伯长颇感无奈。
旁边的吴家家主却有些艳羡,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般机智呢?
不行!
得把他拉下水!
上位的慕容垂却有些怒发冲冠了。
不支持,不回应,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就是反对。
“你…”
“钱老哥,你少扯东扯西的!慕容大帅进位为王,你支持吗?我们吴家要拿出两万担粮食支援大帅的正义军!你呢?!”吴望京没有听到慕容垂说话,截断他的话,直接开口质问钱莫言道。
慕容垂一点也不恼,反而转嗔为喜,高兴的看着这一幕。
两万担粮食足够他的军队吃一个多月了。
他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王,他是非称不可了!
这边,钱莫言犯难了。
说话分量不同,回答的方式也不同。不同的人问,就有不同的回答。
纪伯长,他可以敷衍,甚至耍弄,但对于吴家,他不能轻率。
刚刚听了儿子的建议要保持中立,这个时候被慕容垂逼迫,也不得不回答了。
“爹!外面子弟传过来的消息!”
他儿子手持纸条,递给了钱莫言。
同时,坐在台上的慕容垂也收到了飞鸽传书。
两个人看完都是脸色大变。
“你怎么说?”吴家家主逼问。
“你算个迪奥。有你问话的份吗?”钱莫言忽然抬脸,倨傲地问道。
咯噔~
吴望京发现了不对劲。
两家实力相当,他们现在都在慕容垂治下,他怎么忽然不怕实力强劲的自己了?!
还没等吴望京回过神来,慕容垂在主位上豁然而立,朗声道:“诸位如此力推,某惭愧至极。但为了不孚天下所望,某决定领下这王位。苏阉无道,残害士子,赋役繁苛而刑戮滥施,致天下百姓流离,白骨露于野。吾慕容垂,蒙先帝旧恩,今皇厚待,不忍见社稷倾覆,遂举义旗于乌阳郡,聚忠勇以匡扶魏氏。今诸将多举,吴家、钱家、高家支持,更有纪伯长参军狂呼:‘天下公义,非某不足以顺正朔。’吾顺天应人,即日自立为新王,置官属、定法令,愿与天下贤才共讨无道,复我大魏皇帝垂拱之治!”
“好!”
“好!”
一阵喧腾,众将士高兴的欢呼起来。
但这些喧嚣抹不去吴望京、纪伯长心中的惊异。
他们太了解世家的运行规矩了。他们身段灵活,又能审时度势,很少看到钱家这样前软后硬,丝毫不给面子的情况。
也很少看到慕容垂这种本来云淡风轻等着众人推举,又忽然自个跳上台的情况。
一切都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居中高居的慕容垂在欢庆的人中竟给人一种“西风凋碧树”的错觉。
“怎么了?”高家家主悄悄靠近钱莫言问道。
钱莫言看他一眼,丢下一句“没怎么…”,转身就走,不过手里的纸条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什么?乌阳郡被苏睿打下来了?!”高家家主乃是昂扬的汉子,这时候却如同被卡住脖子的鸡子,声小却尖利。
周围只有他自己听到了,再加上一个纪伯长。
纪伯长的脸如同“四川变脸”似的,瞬间白了!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