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青丘的竹林间。
地神看着眼前凭空化形的男子,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是一种超越了凡俗想象的美,银发如瀑,眼眸是剔透的琉璃色,仿佛凝聚了千年的霜雪与月光。
狐梓轩身姿绰约地在一旁的石桌前优雅落座,宛如仙子下凡。
他轻轻抬手一挥,桌上瞬间出现了一套精美的茶具,犹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茶壶中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茶香,那浓郁的芬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让人陶醉其中。
显然,这壶中所泡之茶,必定是世间难得的极品香茗。
九条雪白的狐尾在他身后如云雾般舒展,每一根绒毛都闪烁着圣洁的灵光。
“九尾狐王……果然名不虚传。”
地神心中惊叹,一时竟忘了言语。
狐梓轩察觉到他失礼的注视,俊美无俦的脸上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嫌恶。
他眉峰微挑,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地神?”
这一声唤回了地神的神思。
他猛然惊觉,连忙躬身作揖,语气里满是诚惶诚恐:
“狐王恕罪!小神……小神只是仰慕狐王神威久矣,今日得见真容,一时失态,万望海涵!”
“无妨。”
狐梓轩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素手一引,示意地神坐下。
“说吧,何事让你这般大费周章地来寻我?”
地神定了定神,急切道:
“请狐王出手,助我斩妖除魔!”
狐梓轩端起石桌上的清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眼帘半垂:
“斩妖除魔?”
“你是神界正神,遇此等事,当上报天帝,或寻访帝君。”
“我听闻,天帝刚为你在九重天,赐了地神殿,为何舍近求远,来我这青丘?”
地神的心猛地一沉,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如鲠在喉。
他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是自己轻信了蟾昕瑶的蛊惑,为了一己私欲掀起地动,才引出了这滔天祸事?
那无异于,自认罪魁祸首。
可若不提此事,又如何解释,那蟾昕瑶与蝎冥远,狼狈为奸的真相?
更遑论……
那最惊世骇俗的秘密——
蝎冥远,竟是当年被冰神斩魂、早已灰飞烟灭的旧天帝张远洋!
谁能相信,一缕残魂竟能寄身于凡蝎,万年修行后,修为不减反增,变得比从前更为可怖?
这番话,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言疯语。
地神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狐梓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狐梓轩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磨殆尽,被一抹冰冷的厌恶取代。
被女子痴迷地注视是常态,可被一个神情恍惚的老神官这样盯着,只让他觉得无比污秽。
“地神!”
他的声音冷了三分:
“我的耐心有限。”
“若再无话可说,便请回吧!”
地神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再次深揖一躬,语气故作沉稳:
“狐王息怒,小神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在思索如何将这盘根错节之事说个明白。”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言辞:
“实不相瞒,就在数日前,三界突生异变,妖魔如潮水般涌现。”
“其势之凶,连魔神都亲率圣使与十八长老出手镇压。”
“就连帝君、火神、冰神,亦亲自下场……”
“最终,是火神动用了法宝,才将那场浩劫净化。”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引出事情的严重性,孰料,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
狐梓轩缓缓抬眼,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已无半分温度,声音比万载玄冰更冷:
“所以呢?”
仅仅三个字,却像千钧之锤,砸得地神心神剧震。
“本王问你……”
狐梓轩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周身气息如出鞘的利剑。
“你是特地来我青丘,复述一遍天上地下皆知的旧闻?”
他停在距地神仅有三尺之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地神,你的时间很多,本王的时间很贵。”
“再敢用这些废话来消磨,我便让你,亲自去跟那些被净化的妖魔作伴。”
地神只觉一股神魂层面的威压当头罩下,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这才惊觉,眼前这位看似温润的狐王,骨子里是何等的睥睨与杀伐。
“惹了一个蝎冥远已是九死一生,再触怒这位煞神,怕是连魂魄都留不下了!”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地神再不敢多言半个字,狼狈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窜,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狐梓轩负手而立,那双深邃的眸子却不见半分松懈。
他反复咀嚼着方才的对话,地神那欲言又止的惶恐,与最后那番不着边际的废话,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张疑云密布的网。
不对劲。
地神虽胆小,却非愚钝之辈。
他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前来,绝不可能只为说一件人尽皆知的旧闻。
那份恐惧,是真的;那份临阵退缩,也绝非伪装。
可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宁愿冒着被自己一怒之下抹杀的风险,也不敢吐露分毫?
狐梓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仿佛利剑划破迷雾。
与其在此猜测,不如亲自去验证。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另一个人——岩洪超。
岩哥哥刚刚复活归来,神魂未稳,我也理当前去探望。
心念已定,他不再迟疑。
只见他身形微动,周身神光流转,整个人便如一缕被风吹散的梨花,化作一道纯白流光,悄无声息地扶摇直上,瞬间没入云海深处。
一缕白雾在冰火居前凝聚,狐梓轩的身影自雾中缓缓浮现。
此地乃九重天,上古神只,冰神与火神的居所。
甫一靠近,便能感受到那冰火交融的奇异灵力——
一半是彻骨的寒意,一半是灼人的暖流,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处达成了玄妙的平衡。
他一袭白衣,步履从容,仿佛踏着无形的韵律。
庭院中,一株寒梅于冰晶中傲然绽放,而旁边一汪温泉却热气蒸腾,水雾缭绕。
他行于这冰火两重天的景致中,自身却成了最和谐的风景,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淡然,令周遭的极端环境也为之驯服。
行至大殿门前,他并未停步,只是轻轻一拂衣袖。
那扇由万年玄冰与地心熔岩铸就的殿门,便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仿佛在迎接贵客一般。
他迈步而入,身影瞬间被殿内深邃的光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