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一点——
岩洪超和凌博渊,怀中的乌孟尔。
少年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安静得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周围的仙神们,脸上写满了痛心与不忍,龙族公主净敖言,与阎王乌昌盛的悲剧,让这场胜利的喜悦,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岩洪超低着头,看着爱徒苍白的小脸,心如刀绞。
他能感觉到乌孟尔微弱但平稳的呼吸,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蟾昕瑶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
然后,他对着众仙,用一种几乎被沙砾磨过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各位……蟾昕瑶已除,世间……终归太平。”
这声宣告,没有胜利的豪迈,只有大战后的苍凉。
墨君毅上前一步,面色凝重如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乌孟尔,对岩洪超沉声道:
“好生照料孟尔,其余之事,日后再议。”
“我们先散了。”
岩洪超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众仙再次向他们躬身行礼,随后化作流光,悄然散去,仿佛不忍打扰这份悲伤。
很快,宽阔无垠的南天门前,便只剩下无尽的静谧。
风,吹过空旷的广场,卷起几片尘埃,更添寂寥。
唯有冰火二神,依然如两尊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用自己并不温暖的怀抱,陪伴着他们唯一的爱徒,守护着这场惨烈胜利后,唯一的余温。
月宫,是九天之上最荒凉的所在。
一片死寂的银白,空旷得连回声都无处落脚。
月神皓思洁,一袭清辉,身姿挺拔如玉竹。
他在二十八星君与月常青、岩洪超、凌博渊的陪伴下,踏入了这片永恒的孤寂。
他的俊美,与这片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岩洪超环顾四周,那份空旷让他也感到一丝压抑。
他转身看向皓思洁,温声问道:
“思洁,这里……你想将它变成什么样子?”
皓思洁没有立刻回答。
他清朗的目光,落在了身侧那位少女之身的月可身上,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轻声询问:
“可儿,你觉得呢?”
月可眨了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她带着一丝雀跃的期盼,轻声说道:
“要不然……我们把黑龙潭的小木屋,搬到月亮上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要有青山绿水,有鸟语花香……要有那座小木屋,还有木屋前的月桂树,和我们一起坐过的石桌石凳……”
皓思洁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看着月可,眼中星光流转,轻声道:
“好。”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创世的力量。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无尽的荒凉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水波般扩散的柔和光晕。
光晕所过之处,银白的地面开始起伏,化作连绵的青翠山峦;干涸的月壤中,涌出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紧接着,无数奇花异草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芬芳瞬间弥漫了整个月宫。
在那片青山绿水之间,一座熟悉的小木屋悄然浮现,屋前,那棵亭亭如盖的月桂树正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树下,石桌石凳静静安放,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不过一息之间,荒凉的月宫,已然变成了黑龙潭那片令人心安的世外桃源。
风神风明清踏入这片新生的仙境,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疯狂搜寻,直到,他看到了她。
心月狐星君,狐梓月。
她正侧身与人说笑,九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风华绝代。
风明清的呼吸停滞了。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在她身后停下,嘴唇翕动了数次,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那个名字:
“……梓月!”
狐梓月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回头,当看清风明清的脸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你是?!……”
风清明眼中瞬间涌上热泪,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她死死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梓月!我找得你好苦!”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了千年的痛苦。
狐梓月被他抱得几乎窒息,但更多的是震惊。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一点距离,双手颤抖地捧着他的脸,泪眼模糊地问:
“不……不可能……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看着我!”
风清明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泪流满面,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南诏的夜王!”
“后来成了南诏皇帝!”
“我是乌昌烨!”
狐梓月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清明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用最温柔,也最肯定的声音,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我是乌钰,你的……乌钰。”
“乌钰……”
狐梓月终于哭出了声,那声音里有无尽的委屈和思念。
她不再推开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他,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风雨,都隔绝在这个拥抱之外。
一道温和而充满威严的声音自月宫门口传来,仿佛能穿透时空,抚平人心所有的波澜。
“缘分天注定,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踏门而入,他面带微笑,步履从容,正是药神——百复初。
月常青、风明清、皓思洁,三人眼中同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快步上前,在百复初面前三米处停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整理衣冠,并肩而跪,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对师门的敬意。
“拜见师尊!”
三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亮而真挚,回荡在新生月宫的每一个角落。
百复初停下脚步,目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自己这三个最得意的弟子。
他的眼神中,有对月常青的欣慰,有对风明清的怜惜,更有对皓思洁的期许。
他欣慰地捋着雪白的长须,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温和:
“好,好,好。”
“你们三人,历经劫波,终成大器,都是为师的骄傲。”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郑重:
“九天浩劫虽平,但前路依旧漫漫。”
“今后,望你们同心同德,相互扶持,永葆和睦,共护这朗朗乾坤。”
三人闻言,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轻触地面,声音铿锵有力:
“谨遵师尊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