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原和高明自然也不能再坐着了,也跟着走到院子里,只见吴远正在把四把坏掉的油锯放到地上,两人赶紧上去帮忙。
油锯全都卸下来后,吴远拖着爬犁的纤绳,说道:
“你们走吧,等我回来了去找你们就行!”
然后扭头从他媳妇手里接过一支步枪背在身上,拖着爬犁便走出院子。
队上现在没有马了,那几匹马都在山上呢,吴远去借油锯,如果能借到,就直接用爬犁拖回来。
高明回自己家去了,宋原走到大队部,屋子里只有一个打更的老跑腿子,吴远让他给大队烧炕,再顺便看着点儿大队的仓房。
宋原一屁股坐在炕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吴远能不能借到油锯,反正他也管不了,便不再想了,刚想躺一会儿,老跑腿子笑呵呵地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饿过劲儿了。
吴远拖着爬犁,愤怒让他充满了力量,不管是谁要坑他,这种行为等于是把整个生产队都搭上了,全队缺粮食,大伙就得一起挨饿!
他一路不停地来到二队,直奔赵开山家,赵开山听到喊声出来看时整个人都是一愣,揉了揉眼睛问道:
“老吴啊,你这干啥来了?来赶紧进屋暖和暖和,这咋还走得挺急啊?”
赵开山一脸茫然地问道,二队和三队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吴远不可能没事儿就来串门,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反正只要吴远找他,指定是没啥好事儿。他马上想到三队的伐木队估计是出啥问题了。
“老赵,你们队里的油锯能借我使使不?”
吴远有些气喘,还没等走到屋里,便开门见山地说道。
赵开山一愣,没急着回答,而是扭头问道:
“你要油锯干啥?你们不是也有吗?”
两人虽然都是生产队长,就算是有些个革命友谊吧,但是油锯这东西,和马一样,都是生产队的重要生产资料,能够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的东西,一旦借出去,谁能保证就完好无损地还回来?
吴远脸色难看得不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们队有人在搞破坏,往油锯里整沙子,这玩意我们也不会修,就算能修也来不及了。”
“嘶!”
赵开山吸了一口凉气,好多年没有听到这词了,搞破坏?不想活了吧?
“知道谁干的吗?”
他低声问道。
“不知道,有怀疑的,但是我也吃不准!”
吴远也没啥好隐瞒的,这事儿也瞒不住,何况他也打算上报了。如果今天赵开山借给他油锯,那就先进山把活干了,如果借不到,那他就直接去县城汇报情况,有阶级敌人破坏生产工具,请求上面派人调查。
这是他最后的办法了,既然事情捂不住,那就干脆扯开,到时候整个伐木队接受调查,就不信抓不到人!
这样办的好处也有,那就是虽然吴远自己也有责任,但是绝对不会太大,他心里有底。
赵开山想了想,说道:
“油锯,我这有,但是不能借你!哎你先别着急!”
他伸手按住刚要跳起来的吴远,继续说道:
“你也说了是有人搞破坏,那就算我借给你了,可是搞破坏的人你还没找出来,你能保证我的油锯就安全?”
吴远想要说话,又被赵开山伸手拦住:
“你别着急,听我说,我知道你想说啥,无非就是派人盯着啥的,看住了就行,是吧?”
见吴远不甘心地点点头,赵开山微微一笑,说道:
“万一看不住呢?如果对方的目的就是要破坏你们的任务,想要让咱们的木材不能给国家按计划交上去,就算油锯他碰不到没招了,一急眼,会不会再干点儿别的?比如说晚上偷摸放个火啥的?”
吴远冷汗都下来了,他之前只想到是有人想坑他这个生产队长,却没有想过,也许对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他!
而是破坏生产,让国家建设的进度受阻!
“我操!”
吴远眼珠子通红,从炕沿上一下子跳到地上,骂道:
“操他妈的,老赵,你说这是不是特务干的!”
赵开山咧了咧嘴,说道:
“你说呢?不过我敢说,你抓到人之后,他指定不带承认的就是了!”
“也可能是他们!”
他又补充了一句,鬼知道搞破坏的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啊!
“老赵,那你说咋办?”
吴远此时已经完全相信赵开山的判断,不由地问道。
赵开山想了想,说道:
“你啊,把那些坏的油锯先拿来,我这有木匠有铁匠,都手巧得很,看看能不能修上,至于咋揪出来搞破坏的,我看你得自己上山了!”
吴远眼前一黑,早知道他就累点直接带着四把油锯来了,这特么还得回去取!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本来我也打算上山,我们队的霍老三腿断了,在家养病呢,要是他在的话,兴许还能管点儿用。”
赵开山不置可否,对于那个霍老三,他是看不上的,体格好不好是次要的,心术不正就成不了事儿。
“要不这样,你就借我两把油锯,我带着上山,我亲自盯着,如果有人再搞破坏,正好就抓了,行不行?”
赵开山真的很想翻白眼儿,心说你要抓人,用老子的油锯当诱饵,凭啥呢?
他摇了摇头,说道:
“老吴啊,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决心啊,我只是不太相信你能挺住不睡觉。”
吴远摇了摇牙,伸出一根手指头,恶狠狠地说道:
“两把油锯,要是也坏了还不了你,我用一匹马顶账,咋样!”
赵开山伸出舌头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这吴远是要玩儿命啊,如果油锯没了,马再少一匹,他们三队来年开春可就不好过了。
可是话说道这个份儿上,真把他逼得去县里找上级,到时候让蔡广平知道他赵开山不帮忙,只怕也不太好,反正两把油锯换一匹马也不算亏,便点了点头,说道:
“好,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得说清楚,马我不缺,前一阵儿刚添了三匹,两大一小,还有一匹母马,油锯借给你纯粹是革命友谊互相帮助,立个字据然后记得还我就行,还有这个事而你得赶紧上报,你跟我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