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昭忆起在西塞城那几年难熬过往,岂不是与林庸相差无几?不过那时本国与中原朝并无战事,手下兵士万余,且都是些精兵强将,加上他这些年来只是对付一些流兵流寇,还有一些弱小异族,总得来讲还算过得去。
而林庸则更为艰难,不仅兵将不足,军饷粮草更是捉襟见肘,面对北夷国凶悍大军犹可强撑到现在,保住不少百姓已然是奇功一件。
想到此处金昭心下慨然,上前将其扶起,只觉林庸双臂干枯,却似是钢铁一般,不由温声道:“林总兵何罪之有?雁归城虽是落在北夷国之手,你却率军带走诸多百姓,这可是咱们西洲国一件丰功!
他日我定将奏本圣上禀明功绩,望他对林总兵及余下将士加官进爵。他若不肯,我金昭便是散尽家产也要为诸位犒赏!”转头对天九道:“劳烦马将军到洞外寻秀木,先行取五千两银子,分发于诸位将士!”
林庸并未阻拦,他心中明了,若不是到了隆冬之际一人难以在外独活,有些个兵士恐怕早便偷偷溜了。
有了这五千两银子犒劳,总算可稳定军心,面上一红道:“不瞒王爷,开战至今,军中已半年未发军饷,便是那些战死的兵士亦是马革裹尸随意埋了,这笔银子便当是小的借王爷的。”
金昭摆摆手道:“林总兵不必客气,今后金昭还要仰仗你与诸位将士。”面向众人道:“诸位与北夷大军交战已久,仅凭与之对敌取胜之所得,我镇北军定然可将北夷蛮子逐出国境。
林庸听了心潮澎湃,这数年来他对北夷军忍气吞声,时不时被扎忽等将呵斥叫骂,便是交战之后亦是处处受制,只能龟缩城内与之周旋。
如今金昭竟有主动出击抗击北夷的打算,不由得含泪笑道:“林庸誓死追随王爷!只要是可与北夷蛮子交战,我等必将奋勇杀敌在所不惜!”
天九已然飞上雪堆孔洞,只见他肩扛银箱,一手提拉绳索,看似极为轻易便将韩秀木扯得向上腾飞而起,而后与韩秀木一同落在洞中。
林庸等人见了极为惊骇,林安白更是低声道:“这马青看似单薄,这一膀子力气及轻功怎地如此厉害?妹妹!我看便是咱们与爹爹联手亦不是他的敌手。”
林雪鹿小嘴微张,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撇撇嘴道:“咱们三人?我看三五十人也难以近身,看来他一人独战昆落神箭营之事并非自吹自擂,此人当真厉害!只可惜他是中原人士。”
林安白附耳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令他做了我林家的女婿,谁还敢轻易动咱们林家?”
林雪鹿白了他一眼:“人又不是牲口,见一面就要谈婚论嫁?你若相中了你去,说不定他有断袖之癖!”
林安白啐了一口道:“小妹……你这满口无言,这断袖之癖是从何处听来的?若是爹爹知晓此事定然要家法伺候!”
“你敢!”林雪鹿悄悄在林安白腰处狠狠掐了一把,直将他痛得呲牙咧嘴,却听林庸吩咐道:“安白,去将所有兵士领到此处见过金王爷。”
林安白领命转身去了洞中,已有不少百姓听了动静自洞中走出,见来人乃是大将的打扮,一背驼的白发老者出言问道:“林总兵,可是朝廷派了援兵?”
林庸笑了笑:“这位乃是镇北王金王爷,的确是奉了圣上之命前来助咱们夺回雁归城。”
老者听了兀自抹泪,嘶声道:“我一家老小被北夷蛮子杀了六口,现今只剩我这将死之人和孙儿,王爷!求王爷早日打回雁归城,替咱们苦命人报仇雪恨!”
金昭听了心下沉重,只好宽慰道:“老丈,我金昭此番来寒北为的就是驱逐北夷蛮子,能杀多少便要杀多少,明年开春之时便是要打开城门,接诸位百姓回城。”
老者听了连连点头:“好哇……临死之前总算可重回家中,好生祭拜枉死之人。”
林庸叹了口气道:“王爷,这八百百姓,无不是与北夷蛮子有着血海深仇,他们日思夜盼,盼的就是朝廷的大军!不知王爷此次带了多少兵马,那扎忽帐下五千众,也并非酒囊饭袋。”
金昭听了心中一沉,他所有兵士不过两千,加上亲眷也不足四千,便是算上林庸手下不足百人的残兵,从纸面讲来也万万不是对手。
不过见林庸等人眼中期盼之色,又不愿令其大失所望,只好道:“我镇北军乃是来自镇东国军,兵士远远多于北夷大军,诸位还请放心。”
林庸等人听了欢欣鼓舞,林庸长出一口气道:“我雁归城总算可以扬眉吐气!王爷,现今池哈城中粮草有限,咱们倒不如一鼓作气冲破雁归城,打下池哈城,一举收复河山,我林庸甘愿做先锋!”
金昭轻轻一笑:“林总兵不必焦急,军法讲究稳扎稳打,我等初来乍到不可鲁莽开战。我之意乃是你先在此守护好百姓安稳过冬,我将小将韩秀木率百人留在此地助你一臂之力,我此次来还带了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待明年开春冰雪消融,你再带领百姓重回雁归城,到那时咱们军民同心,定可恢复雁归城繁荣之景。”
林庸听了心中略有焦虑,暗道,人人都讲金昭行军打仗势若雷霆,从不拖泥带水。如今年岁已高,莫不是也生了怕性?
眼下手下重兵压境,若是被扎忽知晓岂不早便逃之夭夭了?只留下池哈空城一座,便是占了又有何用?
不过他深知为官之道,守着诸多将士百姓万不可反驳,想罢强颜欢笑道:“王爷所言极是,林庸自当守护好百姓。”看了看韩秀木又温声道:“这位韩将军年轻有为,今后此处便由韩将军执掌,林庸定当唯你马首是瞻。”
“不……”韩秀木方要讲话,金昭截话道:“林总兵哪里的话,秀木年纪尚轻,留在此处乃是辅佐于你。”
韩秀木这才躬身一拜道:“老将军身经百战,我韩秀木也只是初出茅庐,还需向您讨教用兵之道、治军之法,今后定当尽力辅佐,还望老将军莫要嫌弃。”
林庸见韩秀木眉目清秀,言谈极为妥当,不由喜道:“可不敢当,今后咱们精诚团结,不辱圣上及王爷使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