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张大人一心奏本,根本不顾皇帝的死活。
张大人铿锵有力地说:“陛下,渤辽的新王登基之初,欲与我朝建立友好关系,便将膝下夕颜公主送来大楚。”
皇帝看着刺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听到那人的声音,便隐约觉得有些不适。
刺头在朝堂上没少给皇帝挑刺。
皇帝知道,刺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只是渤辽送公主这么简单。
皇帝突然想逗一逗刺头。
宁怀远波澜不惊地说:“怎么着?难不成张大人看上那个公主的。朕可听说张大人后院儿乱着呢,也不知张夫人愿不愿意。”
这下轮到张大人慌了。
渤辽的公主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正五品。
人家虽说是小国出来的公主,到底是金枝玉叶。
按理来说,应该嫁给大楚皇室。
皇帝总不至于想不开给他赐婚吧。
张大人嗖一下跪到地上叩首:“陛下,莫要拿老臣开玩笑,老臣孙子都会爬了,怎么还想着娶的公主。老臣实在是惶恐。”
原来刺头也有这么难堪的时候。
皇帝的心情莫名的好。
整日让刺头追着骂,好不容易有还嘴的机会。
皇帝的一句话噎的张大人无言以对。
宁怀远挑了挑眉:“原来你没看上夕颜公主?人家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配你张大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算了。”
张大人都快哭了,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要说配不上,那也是他配不上人家。
怎么从皇帝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他嫌弃人家公主的意思。
“陛下,老臣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难道你还有别的意思吗?”
宁怀远不用猜,也知道刺头要说什么。
国家安定,四海升平。
大臣吃饱了撑着,所关心的大概也就是皇帝后宫的事。
皇帝一日不立储,大臣的那颗心就难放回肚子里。
宁怀远才二十多岁,自认为离进棺材还有一段时间。
不用这么着急立太子。
他不着急,不代表底下的大臣不着急。
张大人比先帝还着急。
“陛下登基七年,膝下无子嗣。储君一日不立,朝堂动荡不安。陛下如今也该选秀了,倒不如借着这一次渤辽王将公主送进京……”
张大人一开口,就是扯到了他后宫的事。
连个儿子都没有,到底立谁做太子。
皇帝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
听刺头念叨了半天,更郁闷了。
“听爱卿的意思是不想娶公主,想做太子了?那估计是有点儿难度的,本朝还没有立外姓为太子的先例。
爱卿这一辈子,估计没什么希望了,那就下一辈子努努力,投个好胎。”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张大人脑中思索了一番。
皇帝这么说,莫非怀疑他有谋反的心?
“陛下,老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实在没有谋反的心。还望陛下明鉴,陛下如若不信,老臣只有一死。”
张大人往前冲,苏姿言看事情不对,便将人一把拉住了。
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这位,血溅金銮殿。
太平盛世,有文官于朝堂上死谏。
这传出去史官的笔还不知道要怎么写。
皇帝本就在登基之初造了太多的杀戮。
民间对皇帝的评价褒贬不一。
此时加上一条人命,那百年之后,皇帝就别想留个好名声了。
皇帝也很心累。
他就随口开了两句玩笑,谁知这个张大人开不起玩笑。
一言不合就拿命谏。
“苏大人,你拉着下官做什么。”
“不愿意看这张大人做傻事。”苏姿言面无表情道。
“下官是以死明志。”
“张大人,陛下年纪轻轻,张大人就提立储,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苏姿言出言提醒。
张大人转头看向皇上。
宁怀远也知道刚刚有些过了。
皇帝摆了摆手说:“行了,张爱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爱卿退下。”
“陛下,并非是老臣杞人忧天。立储之事还要趁早,先帝也是年纪轻轻就…”
先帝的身子骨并不好,但也活了四十多岁。
张大人的话就像一把刀一样刺了过来。
就差指着皇帝的脸说,你爹活不长,你也活不长,准备把皇位传给你儿子吧。
是个人听了多少都会有些生气。
宁怀远大度不愿和张大人计较。
张大人这么做也是为了朝廷。
不过先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儿子。
登基的时候儿子都会玩蛐蛐了。
“张大人,并非是朕不愿意立太子,如今朕膝下无子,你也是知道的。实在是立不了。”
“所以老臣建议皇上扩充后宫。”
宁怀远:“………”
“张大人,朕的后宫嫔妃数量还少吗,张爱卿可能不知道,淑妃已经怀孕,等孩子落地,张爱卿建议立储的事儿也不急。”
这下刺头总该闭嘴了吧。
“陛下不应该将大楚的江山,压在一个未出生,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身上。
且不说那个孩子是男是女,生下之后是否有帝王之相,是否聪慧也未可知。陛下不能如此行事。”
皇帝也没多少耐心了。
已经很顺着张大人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等淑妃的孩子出生之后再说。渤辽公主进京,有劳张爱卿安排了,至于选妃的事,日后再议。”
既然这么闲,总想着给人选妃,那也该找点事做了。
“退朝。”
云香端了一碗苦味冲天的安胎药进去时,苏恋卿懒洋洋地窝在榻上。
“娘娘,安胎药好了,先把安胎药喝了。”
苏恋卿只是闻了闻,便皱起眉头。
苦,实在是太苦了。
这是人喝的吗?
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孙御医看她不顺眼,偷偷给药中加了黄连。
不然怎么会苦成这样。
“你先放那儿吧,等一会凉了本宫喝。”
云香一脸“我都懂”:“娘娘,您就别骗奴婢了,上一次娘娘也是这么说的。
谁知奴婢前脚刚走,娘娘便把药倒入了花盆里。孙御医叮嘱过,一定要让奴婢看着娘娘把药喝完。娘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苏恋卿:“………”
“对了,孙御医那边查的怎么样了,王婕妤的死应该不会那么凑巧。”
“娘娘,孙御医这几日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药房里,也不知在研究什么,除了娘娘的安胎药,旁的一概不放在心上。奴婢也不知道。”
苏恋卿看了一眼安胎药,脸都皱成包子褶皱了。
以前做蚯蚓的时候,什么药都不吃。
照样健健康康的。
现在成了凡人,越发的麻烦。
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生个孩子还有安胎药。
不过安胎药确实有用。
前些日子,将安胎药浇了旁边的发财树。
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发财树长得越发的茂盛。
御医这么好的本事,宫中的妇人为何迟迟不肯有孕。
喝吧喝吧,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苏恋卿咬着牙喝了安胎药。
云香刚要退下,就听人说孙御医来请平安脉。
这个时辰,请哪门子平安脉。
淑妃心里大概也有个底儿了。
前些日子的事儿应该有着落了。
“云香,你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带孙御医进来。”
“老臣参见娘娘。”
苏恋卿刚喝完安胎药,嘴里发苦。
人在孕中,心情也没多好。
尤其是近来双腿双脚肿的很厉害。
“起来吧,不用多礼。”
“谢娘娘。”
苏恋卿问道:“孙御医,本宫也不知这些日子怎么了,腿脚肿的厉害。你可得好好给本宫瞧一瞧,万万不能出了上一次的那档子事。”
孙御医号完脉道:“从娘娘的脉相来看,没什么问题。妇人怀孕,体质不同,有些也会出现手脚发肿的情况。”
“没问题就好。今日进宫来可是有别的事?本宫记得请脉的日子还没到,你这个时候进宫…”
“娘娘,微臣确实查到了一件事。”
孙御医抬眼扫了一眼云香。
“无妨的。云香是自己人,本宫的事儿没有瞒过云香,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是,前些日子微臣在乱葬岗上找到了王琳琅的尸体,七窍流血而死。死相实在是怪异,口中的血也是黑色的。很明显是中毒而死。”
苏恋卿笨重的挪动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些。
“这些本宫都知道,你还是说两句本宫不知道的吧。”
“那毒有些怪,老臣在王琳琅的衣口处发现了一些粉末,便带了回去。多番查阅之下才发现,这种毒并非我大楚所有。”
苏恋卿顿时间没有睡意。
既然不是大楚的毒药,那会是哪里呢?
旁的地方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把手伸入在宫中。
大楚的皇宫,并不是谁家的后院。
已经到了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步了吗?
苏恋卿谨慎地问道:“孙御医,你确定没搞错,王琳琅是在宫中没了,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混进宫里。”
“娘娘,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差错。这种毒是木芯花提纯而来,而那种花并非我朝所有,大多开在西南边界。
渤辽族的人也曾中过这种花,后来不知怎的渤辽王下令全国铲除,便也没有那种东西了。”
苏恋卿疑惑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我朝有人专门种。”
“这个可能太小了,木芯花所需要的气候比较潮湿,大楚没有哪个地方适合种。”
苏恋卿继续问道:“这个毒比起鹤顶红怎么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毒性比鹤顶红厉害的多,眨眼间便可要了人的性命。”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原以为不过就是宫中嫔妃之间的争宠。
她怀了孩子,旁人眼红。
所以使了下三滥的招数罢了。
谁知道里边大有文章。
西南之人绝不可能进入说大楚皇宫下毒。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大楚皇宫中可能有他国的探子。
王婕妤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关注一个死人怎么样?
所以那人用起毒来也是有恃无恐。
还有一种可能,这毒的药效来的太猛。
眨眼间便可致人于死地。
夜庭人多眼杂,自然要用毒性猛一些的毒药。
百密一疏,谁知苏恋卿偏偏让人去查了。
“西南边界,应该是南阳王的地方。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你让本宫好好想一想。对了,今日之事,万万不能向第二个人提起来。你先退下吧。”
“微臣知道,微臣告退。”
线索又断。
原以为借着王婕妤,可以找到一点点儿线索。
谁知居然扯到了西南。
苏恋卿总觉得幕后之人就在宫里,且对她的行动一清二楚。
远在西南,就算送一份战报,一来一回的也得好几天。
幕后之人,应该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她怀孕的消息没那么快传到西南。
所以幕后之人绝对在宫里。
到底是谁呢?
苏恋卿脑袋嗡嗡响。
人心隔肚皮。
谁知道肚皮下是一颗怎样的黑心肠?
云香看着主子孕中难受,实在有些不忍心。
“娘娘,您先不要想了。御医交代过了,孕中不宜多思,您不开心,小皇子也不会开心的。”
“自打本宫进宫后,不曾招惹过任何人,事却一件一件的都找上本宫,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娘,您是大楚的祥瑞,必然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祥瑞?
苏恋卿突然想到,那幕后这人是不是也冲着祥瑞这层身份来的。
毁了大楚的祥瑞,是否也就毁了大楚百姓心中的信仰。
心思实在歹毒。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想太多也没什么用。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娘娘,孙御医刚刚提到了渤辽,奴婢今日早晨出去,刚听到这个名字。”
苏恋卿知道云香不是个多嘴的性子。
大概也是为了逗她开心。
“渤辽怎么了?”
“渤辽要送他们的公主进京,而且他们还说公主进京是为了…”
云香欲言又止。
“是为了做皇上的妃子是不是?”
“娘娘,你怎么知道?”
“公主金枝玉叶,既然进京了,自然不可能嫁给旁的男子。若是嫁给了平常男子,那就是打了渤辽王的脸。
必然嫁给大楚君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用不着猜的,傻丫头。”
娘娘心思果然通透。
云香一脸委屈地说:“他们说的可不止这些,比这难听的多了去了,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