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夏绵看向被玉石砸起的烟尘，她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涌进了数句去应对鹤青愤怒、把整个事件往之前方向引的话术。
像是被预设好的程序，夏绵脸上挂上了略带歉意的标准笑容。
“鹤前辈……”
条件反射般说出口后，她的余光却瞥向了还安静坐在原地的玄墨。
亭外烟尘四起，蒙在那双漂亮异瞳里的烟尘却散了。
夏绵的手不自觉攥紧，这不是好的方法，难道把局面稳住、回到之前的谈话就是好的办法吗？
“你在干什么？！”鹤青听到夏绵的声音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站起来厉声问道。
“师叔，您先消消气……”狐逸起身拦住怒目圆睁的鹤青，继续说道，“这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鹤青愤怒的视线扫过李景川，又看向刚刚出声叫他的夏绵。
那也不是什么好的办法，只不过是让利益最大、损失最小的办法，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办法。既然这样……夏绵想着抬眸看向鹤青，站起身。
“前辈，在我们这里，兽神说了可不算。”
她将无数可以稳住局面的话术抛下，选择了李景川的解决办法。
一种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却可以给玄墨最大安全感的办法。
狐逸看到脸色更加难看的鹤青，侧身把夏绵挡住，“师叔，刚刚您不是还说这个雕像和理想中的还有点差距吗？现在就……”
“狐逸，小心我连你一起收拾了。”鹤青压着声音里的怒火，从咬紧的牙关中迸出一句话。
嘶嘶。
墨色的小蛇盘在桌上对着鹤青吐着信子。
鹤青见状低笑了一声，“好。看来今日必须给你们些教训，你们才知道天高地厚。”
李景川甩了甩滴血的手，跃进亭子，“那还得谢谢你，老头。我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鹤青伸手刚要施诀，狐逸赶紧站在李景川身前，喊道，“师叔！我师父说，这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鹤青催动术式的手停下，他皱眉看向狐逸。
屋檐下风铃的声音显得更加清脆。
在狐逸都有些怀疑他师父说的真实性时，鹤青的声音传来。
“你们走吧。”
狐逸的耳朵抖动了两下，真的管用。
来之前，他师父说，“如果你们惹怒了你师叔，你觉得情况已经到了难以应付的状况。你就和你师叔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放过你们。他就不会再追究了。”
狐逸之前一直觉得鹤青不会因为一句话就放过他们，但现在看来是真的。
“回去告诉你师父，这不是最后一次，第二次我还没帮他完成。”鹤青不耐烦地冲狐逸摆了摆手。
狐逸迅速点了点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后，又问道，“师叔，真是抱歉。但是您看我徒弟这……我毕竟是第一次做师父，您就帮帮我吧。”
鹤青拧起眉头看向狐逸，眼神却似乎飘到了更久远的地方。他叹了一口气，“狐逸，我没有办法破除兽神的诅咒。我还是那句话，他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兽神的怒火也要有人承担。”
看到狐逸失落的样子，鹤青又继续说道，“我也会继续帮你查下去的，但是如果没有，你们还是要早做决断。一味拒绝，想着用暴力解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不是吗？”
他的目光带着未消的愤怒扫过李景川。
狐逸看到李景川的嘴角勾起，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能气死人的话了。
他立刻出声道，“姐夫，我们快点回去和师父报告一下吧。”
李景川的视线瞥向鹤青正要上前，夏绵已经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先回去吧。”
她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刚刚他说的是‘怒火也要有人承担’，而非之前的‘兽神的怒火会因为你的消失平息’，那就是说，无解的根本是这个诅咒会存在，但是存在于哪里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夏绵看向鹤青被红色眼线包裹的眼睛，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走吧。”他又开口说道。
像是怕鹤青反悔一样，狐逸伸手抓起桌上的小蛇就向亭外走去，“谢谢师叔。”
鹤青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雕像，又看向离开的几人，“师兄，你的徒弟还真是和你一样。”
都很爱护自己的徒弟。他在心里补充道。
鹤青的目光飘远，仿佛越过了高楼大厦，越过了层层高山，看到了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师兄。
扪心而问，鹤青觉得他是看不惯潘虹的，看不惯他对兽神不够尊敬，看不惯他对恶灵平和的态度。
碍于救命之恩，他给了潘虹三次向他寻求帮助的机会，当时他说，“这三次机会，你好好把握，就算是会付出性命，我也会全力帮你。”
可这三次机会，他一次用在了狐逸身上，剩下的两次都用在了那个叫玄墨的孩子身上。
只要他找到给那个孩子破除诅咒的办法，他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就看到了向他匆忙走来的狐逸。
“你怎么回来了？”鹤青问道。
“师叔，这个白玉雕像我会想办法帮您修补一下。”狐逸知道鹤青是多么小心眼的一个人，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因为师父的一句话，就放他们离开，但是保不齐他还心怀不满，要趁机报复。
“嗯？你觉得我说话不算话？”鹤青皱起眉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抱歉。”
“刚刚你还说和什么理想中的有差距呢？这么快就要帮我修？修好了难道就没差距了？”
果然难搞。狐逸在心里总结道，嘴里却说着，“我刚刚的意思是说您追求完美，又敬重兽神，估计这世上的雕像没几个能入您的眼，但是我修好的雕像就是我的一份心意，这样和其他雕像的差距就来源于我的心意了。”
“你从小就会说好听的话。”鹤青眼中带了笑意，“算了，这件事我本来就不能追究了。这是我答应你师父的。你走吧，不必修了。”
“师叔，我就知道您大人有大量，但我还有别的问题要问。”
“你说。”
“兽神的诅咒是不是可以转移？”
鹤青看向一脸认真的狐逸，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潘虹，他当时说，“师弟，我要用一次机会，你帮我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