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归心似箭。
等到了平越县的地界,陈氏就张罗着让陆启霖换衣裳。
苍青色的纻丝袍子,绣了同色系却更深色的竹枝,端的是锦绣奢华。
陈氏望着陆启霖,“小六,大伯娘去打听过了,你考上举人了能穿纻丝,不算逾制,没人能拿这个做文章,你放心穿。”
王氏也道,“我听布料行的人说了,说是府城那些个举人老爷近来都定了这种面料,有钱的定好几身,我给你备了不少颜色,等绣好了就再做几身,你赴宴用得上。”
陆启霖望着她们,眼角有些酸涩。
眨眨眼,他仰起头笑得得意,“多谢大伯娘和义母替我准备!都说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我这解元考上了,必然是要穿最好的衣裳回去,好教他们看看呢!”
陈氏和王氏笑着回了马车。
“小六长高不少,得亏咱俩裁衣裳的时候放宽了些,不然可就少了。”
陈氏点头,“他爱喝羊奶,又喜锻炼,瞧着比旁的同龄孩子要高些。”
两人又开始商量,剩下的布料配上什么色的滚边,以及什么图案好看又能用。
隔壁的马车里,陆启文手里捏着魏若桐给的衣裳,笑道,“自有了小六,我娘满眼都是他,偶尔得了空闲绣几针,都是给小六的。”
“你不也有?”
魏若桐笑他,“举人老爷,你方才的话有些酸。”
陆启文点头,认真道,“幸好我有娘子,总算也得了件衣裳。”
魏若桐得意抬眼,“那是,你都成亲了,娘说了,你的衣裳归我管,我不会缺了你的。”
陆启文勾起唇角,“虽然是巧裳阁绣娘绣的,但娘子的心意是真的。”
魏若桐:“......”
她的脸飞上红霞,嗔道,“又笑话我?我便是敢绣,你还敢穿出去?”
也不怕人笑话。
陆启文朗声一笑,“有何不敢?你那香囊,我可带着赴了不少宴......”
魏若桐干脆伸手覆住自己的眼,“可别提了!”
唇角轻扬。
......
陆家人回到村中,自是受了全村的欢迎。
对于陆家村的人而言,一个村子出了两个举人,他们便是鸡犬升天了。
不对,有了大越庄,他们的日子本就升了天,眼下更是在天上飞。
眼见一日日都要应酬上门贺喜的人,陆启文干脆定了个日子,说是家中办宴请全村人,这才消停了会。
此时隔壁的张家村,有一户人家门口也热闹的很。
“哎呦,张柱子,陆家这回是飞黄腾达了,你们咋还不去送礼呢?”
“是啊,张柱子,你可别犯浑,多少人想要举人姻亲都没,你们可别作没了,要我说,该道歉就道歉,该送礼就送礼,怎么着也得走动走动,人家指缝里漏点,都比你们那两个肉摊值钱!”
张柱子拧眉,“举人?去岁那陆大郎不是才考上秀才?”
去年那陆大郎考上秀才后,这些人就到他家跟前说什么一门双秀才,富贵满庭院,让他家去给人伏低做小修复关系。
但他去外头问了,考上秀才不算啥,又不能真的做官,至少得考上举人才能授官。
且举人难考的很,几千个秀才考百八十个举人名额,简直难如登天。
再加上女婿说了,陆启文和陆启霖不过是小聪明,两人脾气坏心眼又小,送礼就是扔水里,便也歇了心思。
没想到,这么快就考上举人了......
“我自己有主意,你们没事就回去吧,都快晚膳了,不饿?”张柱子赶人。
他的婆娘也在里面喊,“老头子,还不快来吃饭?一天天的没事干,在门口瞎晃作甚?还想看看谁家多做了饭,你去讨不成?”
这话委实难听,看热闹的人便散了。
边走却是边说道,“哈哈,你们说这张柱子会跟陆得顺服软不?”
“哎呦,你还别说,张柱子从前一直看不上陆家。人家考上童生了,他说人家饭桌上没有肉。
人考上秀才了,他说秀才不能做官,这一回,他还能说啥?”
“也许说,不是状元不厉害?哈哈哈哈!”
张家村的村民一直不喜欢张家人。
仗着有个肉摊,就自觉高人一等,每回大家挨在一起闲聊,张柱子和他婆娘总是要往饭桌上扯。
必须大家都说,你家吃的好,你家过的好,他们才罢休。
总之,这回得了陆家的消息,他们是故意来找张柱子唠嗑的。
说说笑笑间,一行人与陆老四和张氏撞个正着。
为首那人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陆老四啊,你岳父正要寻你商量事呢,你可快些回家。”
陆老四脸上挂着笑,“好,多谢叔。”
等人一走,他却是拉着脸,一脸不高兴的朝自家走去。
他和张氏租的房子在张家隔壁。
到了自家门口,他却不继续往前走。
张氏疑惑看着他,“我爹不是说有事要与你商量,你不去?”
陆老四斜睨她一眼,“去什么去,听不出来人家说风凉话?你怎么这么蠢?”
张氏瞬间窝火,“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陆老四沉着脸没说话。
张氏哼道,“今日肉卖光了,不用拿回家做咸肉,我爹不会骂人,干啥不去?就算不商量事,咱们儿子和闺女还在他那,得去领回来。”
张氏的兄长不许他们一家在张家混吃混喝,是以归家后,两人要自己做饭。
听她提卖光猪肉的事,陆老四越发来火,“你没听那些买肉说的什么?陆启文和陆启霖考上了举人了,他们故意来咱的肉摊买肉膈应我!”
陆家几兄弟的事,在山湾镇不是秘密。
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
偏生,他真的活成了一个笑话。
好不容易弄来的肉摊,更像是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嘲笑着他的自作聪明。
张氏脸皮厚,没这么高的心气。
闻言,她道,“他们也没说错,要不,咱们回你家一趟,送点咸肉?”
陆老四冷冷道,“我们还进得了陆家的门?上回咱俩回去,老头子是怎么说的,你忘记了?”
张氏一想到那日打过来的扫帚,后背就隐隐作痛。
却仍旧嘴硬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是他们的亲儿子,大摆宴席时候,还能把你赶走不成?”
两人正吵闹着,却听隔壁张柱子开了门。
“女婿,我有话要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