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武翻身下马,身后只跟了百十个护卫,同样也朝着马哈木迎了过来。
“哎呀,大王,你这搞得也太隆重了。”蓝武老远就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
“本公就是来吃顿便饭,你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真是让本公受宠若惊啊!”
马哈木的脸皮一阵抽搐。
迎接?
我这是准备宰了你啊!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凉国公乃是天朝上国柱石,贵客临门,我瓦剌自然要倾尽全力,以示敬重!”
他的目光,在远处那三万如山如林,沉默肃杀的新军身上扫过,心脏又是一阵狂跳。
“国公爷,您……您这是?”
“哦,你说他们啊。”蓝武浑不在意地指了指身后的军队。
“儿郎们在哈密卫待久了,筋骨都快生锈了,本公就带他们出来溜溜马,活动活动筋骨。”
“没吓到大王吧?”
蓝武笑眯眯的开口。
马哈木的嘴角再次抽搐。
但他只能干笑着,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国公爷的雄兵,让我等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最终,这位草原枭雄,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
他知道,今天这阵仗,他不可能打的。
蓝武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亲热地拍了拍马哈木的肩膀。
“既然如此,那便好。”
“酒宴的地点在哪,快领本公去,说起来本公对你们蒙古的烤全羊可是念念不忘啊!”
“而且本公对你那个库里台大会,同样也很感兴趣。”
“到时候咱们边吃边说,你可要好好和本公说说。”
蓝武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一把搂住马哈木的肩膀,说出的话,同时也让马哈木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马哈木的身体,在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下,变得无比僵硬。
那只手并不重,甚至还带着一种朋友间才有的亲热。
可是在此刻马哈木的念想中,却有一个疯狂的念头不断在往外冒。
趁着现在,杀了他!
要知道自己可是蒙古第一勇士,这个凉国公在他面前,瘦弱的像一只小鸡。
他觉得自己只需要一个背摔,就能把这家伙制服,然后一把扭住他的脖子,直接弄死。
蓝武当然也感觉到了马哈木身体的僵硬和那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甚至有些期待。
期待这位草原枭雄真的脑子一热,要和他来一场真男人的对决。
那样的话,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在这里,将整个瓦剌的高层,一锅端了。
但可惜,这家伙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而他自己也很快就放弃了先发制人,先出手弄死对方这个诱人的想法。
杀了马哈木,很简单。
以他如今的武功,配合上这三万新军,即便是在数万瓦剌精锐的包围中,取其首级,然后全身而退也并非难事。
但然后呢?
马哈木一死,瓦剌必然会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无数股小部落,四散奔逃,融入到茫茫草原之中。
到那时,大明再想将他们一一找出来,彻底剿灭,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将会是现在的十倍都不止。
草原太大了。
大到足以藏下任何失败者,让他们舔舐伤口,等待时机,然后卷土重来。
所以,马哈木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他必须活着,而且要以“瓦剌大汗”的身份活着。
只有他这面旗帜不倒,那些心怀鬼胎的部落首领们才会继续聚集在他的身边,瓦剌的主力才不会散。
只有这样,即将北上的大明主力大军,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个北方最大的威胁,从根源上彻底铲除。
一个活着的马哈木,远比一个死了的马哈木,对大明更有价值。
蓝武和马哈木双方各怀鬼胎,但却又很怪异的表现的很是和谐,一副多年未见的老友模样。
宴席的地点,就在山谷中央的小湖旁。
几只烤得焦黄流油的烤全羊,架在火堆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蓝武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下,直接撕下一条肥嫩的羊腿,大口地啃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那诡异的气氛。
“嗯,不错,火候刚刚好,外酥里嫩。”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评价着。“大王,你也吃啊,别客气。”
马哈木哪里吃得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国公爷喜欢就好。”
蓝武吃饱喝足,随手将剩下的羊腿骨丢到一旁,用餐巾擦了擦手。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咱们该谈谈正事了。”
蓝武笑着开口道。
马哈木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国公爷……有何吩咐?”
他不由问道。
蓝武摆了摆手,笑呵呵地问道:“我就是好奇,大王你的库里台大会,准备什么时候开啊?”
“这称汗登基,可是大事,章程都定好了吗?汗号叫什么?年号呢?都想好了没有?”
“本公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不过你放心,等回头我修书一封,请我家大明皇帝陛下,亲自给你备一份厚礼送过来!”
“如何?”
蓝武哈哈笑着,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但马哈木却是坐蜡了。
他要举办库里台大会,可是想要悄无声息做的,为的就是整个瓦剌,甚至把一部分鞑靼人吸收进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天可怜见,他是真的没有半点要和大明打对台戏的想法。
但奈何,现在看样子,蓝武这位国公已经知道了,这可瞬间就让他如坐针毡了。
他要是敢承认,那就是公然反叛,给了大明那位好战的皇帝征伐他的借口。
但他要是否认……那他刚刚才在部落之中竖立起来的威信,将瞬间土崩瓦解,他会成为整个草原的笑柄!
毕竟若是连召开库里台大会都不敢承认,那还算什么大王啊!
“国公说笑了!”
“这是我们蒙古内部的祭祀而已,如何能让天朝上国的皇帝陛下送礼。”
“至于什么章程,我们蒙古人粗鄙、野蛮惯了,更是没有什么时间章程。”
“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给国公一个准确的答复。”
马哈木满脸苦笑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