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人选落在谢淮知头上,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连谢淮知这三字出现在朝堂之上,都有不少朝臣愣了一下,实在是那庆安伯府之前闹出那接连串的笑话,太过于离谱。
老夫人杀媳,原配谋害亲妹,长女与人苟且,长孙虐打亲弟……
虽说这桩桩件件皆是旁人,谢淮知并无直接参与,但整个庆安伯府都没了名声,谢淮知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淮知此人烂透了名声,如今突然被提及,还是担当赈灾人选,景帝怎能答应,朝中更是不少人反对,只道此子绝不可重用。
可当魏广荣问了一句除了谢淮知外,谁人想要前去赈灾,整个朝堂之上却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沈霜月得知此事时,已经是夜里。
裴觎避开人群入府,带来的消息让沈霜月惊愕至极。
“所以陛下答应了?”
“答应了。”
裴觎走到沈霜月身旁坐下,顺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放在一旁,然后才说道,
“我之前原本想要逼一逼他们,可谁曾想魏广荣学着我那手段,将户部拿不出粮食的消息散了出去,如今满朝上下都知道赈灾的事是烫手山芋,户部虽然有银钱,但敦川灾民聚集,已生乱相,就算拿着银子没有粮食,前去赈灾的人搞不好也会闹出人命。”
那些流民可未必人人都归管束,其中不乏饿疯了的刺头,一旦知道朝廷派人去了,却没带粮食,到时候别说是安抚住他们了,恐怕还会提前闹了起来。
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丢命的差事,但凡聪明些的都不敢接,再加上有魏广荣从旁出力,太后那边也开了口,这差事自然就只能落在了,如今唯一肯冒头揽下“麻烦”的谢淮知身上。
当时沈敬显气得出声阻拦,可魏广荣一句“不让庆安伯去,那沈大人你去?”,直接就给沈敬显说的不敢接话,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霜月沉默了下:“谢淮知应该知道户部拿不出来粮食吧?”
裴觎点点头:“知道,魏广荣也不会瞒着他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户部的事已被宣扬出去,谢淮知一心想回朝堂,一定会四处打探外间消息,这事瞒不住他。”
“那他还揽下这差事?”
沈霜月听的直皱眉,“魏家都找不出来粮食,将赈灾的肥缺甩了出来,他不该看不出来其中问题,这个时候揽下差事,他就不怕没有粮食压不住那些流民,到时候生乱可是会没命的。”
她说完之后,发现身旁的人没有接话,扭头就见他定定看着自己。
沈霜月疑惑:“你看什么?”
裴觎酸溜溜:“你是在关心谢淮知?”
沈霜月:“……”
她万没想到裴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噎了一下,没好气瞪他:“你好好说话。”
裴觎有些不满勾了下她手指,被沈霜月一巴掌拍开之后,这才撇撇嘴角悻悻说道:“你当那谢淮知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他揽下差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雍王府给告了,雍王世子下了狱,雍王府那边出了一大批粮食,而且他还将这几日京中私下囤粮,炒高粮价的那些官员也全都捅了出来。”
“论理掺和囤粮之事,扰乱民生,那些人都该问罪,但是谢淮知以可让他们将功赎罪为名,只要那些人将之前囤走的粮食上交,便能免罪。”
“朝中多的是胆小之人,谢淮知带着禁军上门,没几个人敢真扛着不给,这般情况下倒让他弄回来一些粮食,虽不足以赈灾,但前往石阳、敦川安抚流民,坚持个十日、八日的,应该是足够了。”
沈霜月睁大了眼,条件反射就是:“谢淮知疯了?”
那权贵官宦手中的粮食,岂是那么好抢的,他这分明是虎口夺食,而且……“雍王府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还能逼的雍王府拿粮?”
“雍王世子跟何家的事情,是我说的。”
何家身为江南粮商行首,是头一个运粮北上的人,甭管这事是不是有雍王府掺和其中,但光是一个姻亲关系,以及往日雍王世子借着何家在江南做的那些,就让他们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雍王府也的确不干净。
裴觎命人查过了,雍王府虽然不是幕后罪魁,但是何家既知消息,雍王府也早就知情,何家之前运往北地的那些粮食里,也有雍王府的一份。
换句话说,雍王府早就已经知道北地大灾,却隐而不报,伙同商户趁机牟利,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雍王府罪不可赦。
裴觎勾着沈霜月有些泛凉的手指,见她震惊之下,似是没有发现他手上小动作。
他挪了挪身子靠近了些后,直接将伸手“丈量”着她的手。
或是女子手骨纤细,她虽指节修长,手也十分好看,但与他的手相比却小了许多,之前在密道里时,他轻易便能将她整只手包裹在掌心里。
小小的,软软的……
“你说的?”沈霜月惊讶,“你为何要告诉谢淮知?”
裴觎心里杂七杂八,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你之前与骆家交易时,不就曾经答应过骆家,要帮着他们处置了雍王世子。”
“既然谢淮知冒头,让他去参雍王府正好,说不得还能有些意外收获,而且敦川那边情况的确不太好,无论是谁前往赈灾,都得尽快想办法安抚流民,免得迟则生变。”
他是想要坑魏家,但却不会拿着那些百姓的性命开玩笑,虽然没想到这差事最后会落在谢淮知头上,但裴觎最初的目的,本也只是不想要赈灾的事情落在魏家的人,或者是二皇子头上。
更何况,谢淮知此举看似解了一时困境,也的确筹到了粮食,但他几乎可以说是一举得罪了京中大半权贵,将整个庆安伯府都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光是他强“夺”回来的那些粮食,还有这次因为他损失惨重的那些朝臣、皇亲,就让他往后在朝中无可依傍之人,更休想再与谁人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