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府的大金主,国府自然盯得很紧。
侯西反又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他忙碌着操持陈嘉庚前往陕甘宁的事情,很快就被军统得知。
有属下将消息报告给了老戴,并询问老戴应该如何处理。
老戴一时间也左右为难,因为陈嘉庚筹集到的捐款,是真让国府的达官显贵们大赚了一笔。
对于这样的金主,哪怕是老戴也不好得罪。
见老戴踌躇,手下出了个馊主意道:“既如此,咱们不妨暗中下手,假扮绑匪将姓陈的绑了,让他出钱赎身!”
老戴大怒:“你想死可以,不要拖累我!”
要是这种大金主有个三长两短,不用别人进谗言,自然会有上面的人来收拾老戴。
思来想去,老戴最后还是决定放手不管。
“算了,那姓陈的是个富商,过惯了好日子,去了陕甘宁那种破地方,哪吃得了那种苦,就算放他去又能怎样?”
话虽这么说,但该有的阻挠,还是要尝试的。
但陈嘉庚已经下定了决心,就连死都不怕了,军统设置的阻挠自然无法阻挡他的决心。
最终经过多番辗转波折,陈嘉庚于6月19日抵达八路军大后方陕甘宁边区。
黄河在悬崖下咆哮出浑浊的漩涡,入眼望去满是苍茫的黄土,既令人心生震撼,又让人震惊于黄土高原的荒凉。
宝塔山巍然矗立,延河水蜿蜒流淌,黄土高原荒凉的沟壑,阻挡不住人们抗战的热情。
一路走来,陈嘉庚所见所闻,跟在雾都是一派全然不同的景象。
老百姓虽然生活在荒凉的黄土高原,但人们的脸上常见欢笑,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
飞飞先生亲自迎接了他,与雾都上千人的迎接队伍相比,飞飞先生的迎接队伍只有区区三人。
除了飞飞先生自己之外,就只有一名警卫员和一个看起来应该还是学生的年轻人。
“飞飞先生,多谢您盛情相邀,冒昧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陈先生客气了,您为支援祖国抗战事业所作出的努力,值得我们所有人钦佩。”
陈嘉庚心中颇受感动,相比于雾都那些无穷无尽的奢华宴会,飞飞先生虽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尊重与认可。
“听说陈先生要来,管理人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宴会,还请陈先生不要推辞啊。”
听说又有宴会,陈嘉庚心里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被破坏殆尽。
但他也是见过风浪的,而且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若八路军大后方也是跟雾都一样的贪污舞弊横行,他也好彻底绝望。
于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道:“那我倒要好好体会一下八路军的宴会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在飞飞先生的陪同下,陈嘉庚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于国府那边对他严防死守,恨不得他每天都窝在酒店里,只等着参加宴会不同。
八路军大后方丝毫没有限制他的想法,陈嘉庚只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八路军大后方这边生活气息十分浓厚。
农民在田间劳作,经常能看到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在田间地头穿梭,指挥着农民进行生产。
陈嘉庚疑惑道:“飞飞先生,我观贵地农民耕作辛劳,却有读书人从旁指挥,却不知这其中是何意图?”
“哦,这是我们的农业专家传授的现代化农业生产知识,这些读书人都是经过专门培训,掌握了一些最新生产技术的专业人才。”
陈嘉庚点了点头,但还是将信将疑。
他虽然是橡胶大王,可因为出身原因,对农业并非一无所知。
说话间,陈嘉庚见有农民背着背篓,将背篓里的东西倒在农田里。
“飞飞先生,那些农民倒在农田里的又是什么?”
“那是鸡粪,可以用作肥田。”
飞飞先生如何能看不出陈嘉庚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笑着缓和气氛道:“说起鸡粪,这事在晋察冀那边还闹出了不少的笑话,鬼子以为我们的大粪能用来制作爆炸物,因此在泰源以及周边地区大肆搜刮人畜粪便,导致民间以讹传讹,说鬼子华北派遣军第一军都喜欢吃大粪呢。”
这个笑话,陈嘉庚在雾都就已经听说过了。
只不过相比起飞飞先生明显更加客观的说法,雾都则全都是讥讽与取笑。
当时刚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陈嘉庚心里其实是有些愤怒的。
若鬼子都喜欢吃屎,那你们连吃屎的都打不过,算什么?
不过飞飞先生的玩笑话,倒是很好地缓和了气氛。
陈嘉庚随着飞飞先生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一处窑洞。
一名身材高大的扶南人正在跟人说话,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对陈嘉庚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是陈嘉庚先生吧,欢迎来到我们陕甘宁边区,条件比较简陋,还请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贵部能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下依旧坚持抗战,在下十分敬佩。”
“呵呵,陈先生过奖喽,来来来,请坐。”
陈嘉庚依言坐下,眼睛却不住地瞟来瞟去。
黄土夯筑的院墙被风蚀成波浪纹,半人高的笸箩倒扣在石磨旁,晒蔫的南瓜藤蜷在墙角,门口两边墙上挂着晒干的玉米棒子和鲜红辣椒。
三孔窑洞凿进山崖,拱形门楣上贴着褪色的春联残片,蓝布门帘泛着盐渍似的白霜,被沙粒磨出细孔的麻纸糊住木格窗,透出窑内土炕上一盏生锈马灯的模糊轮廓。
院中央的辘轳井轱辘扣着一张簸箕,井台裂缝里钻出几茎枯草。
院子东侧角落,劈好的柴垛蒙着防空的伪装网,网上落满灰雀啄食的高粱壳。
西墙根下,孤零零地支着一个棚子,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应该是养着鸡鸭之类的家禽。
家禽棚子旁边的晾衣绳连到院外的树梢上,两套灰布军装随风晃荡,衣襟补丁用的是还是呢子大衣的残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陈嘉庚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一方大势力的领导所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