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竹眠盘坐在床榻上,长发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青白红三色光芒,如今神骨已经重塑,只需要最后平衡这三股力量。
万年玄冰髓的寒意渗入骨髓,凤凰涅盘火的灼热在经脉中奔流,太古魔族那滴精血则在两股极端力量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谢琢光守在一旁,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剑鞘,虽然知道这是必经之路,但看着乌竹眠额角滚落的汗珠和紧绷的下颌线,他仍感到一阵阵揪心。
“快了……”他低声自语,目光片刻不离那道身影。
突然,三色光芒猛地收缩,全部没入乌竹眠体内,她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似有星河流转,转瞬又恢复成深邃的黑色,只有瞳孔边缘染着赤金。
“成功了?”谢琢光快步上前。
乌竹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神骨重塑后,灵力运转比从前更加流畅,每一寸骨骼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她抬头看向谢琢光,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嗯,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谢琢光伸手将乌竹眠扶起,指尖在她腕间多停留了一瞬才松开:“云成玉和千山为了取凤凰涅盘火都受了伤,现在在药庐休养。”
闻言,乌竹眠眉头一皱,立刻追问:“严重吗?”
“云成玉右臂烧伤,千山消耗了部分本源之力。”谢琢光顿了顿:“他们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
“这两个傻子。”乌竹眠轻叹一声,眼中却浮现暖意:“走吧,去看看他们。”
药庐建在仙盟抱月山第三折处的平台上,像是被随手搁置的一方玉印,山势忽而平缓,形成半月形的台地,终年缭绕着青白雾气。
乌竹眠踏着青石阶往上走,石缝间生着绒绒的苔藓,踩上去微微下陷,阶旁野生着淡紫色的野花,细看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她走得很悠闲,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让她久违地感到了放松
谢琢光跟在乌竹眠身后半步,时不时伸手去虚扶一下,倒不是怕剑她摔着,只是表达爱意后,总忍不住想碰碰她。
转过最后一道弯,平台全貌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株冠如华盖的千年银杏,树干要三人合抱,此时满树金黄的扇形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周围种满了灵药,微风送来阵阵清香。
药庐就建在银杏树旁,是座三开间的木构建筑。屋顶铺着鱼鳞般的青灰瓦,檐角悬着铜风铃,正随山风叮当作响。
乌竹眠推门而入时,正听见云成玉的抱怨声:“我都说了没事,你这木头脑袋非要守在这里做什么?”
“你受伤了。”千山的声音平静如水:“我答应过阿眠,要看顾好大家的。”
乌竹眠心头一热,脚步不由加快。
转过屏风,她看到云成玉半靠在榻上,右臂缠满了绷带,而千山坐在一旁,长发变成了浅金色,脸色也有些苍白。
“阿眠?”云成玉先发现了她,下意识想把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却牵动了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乌竹眠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我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烧伤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血肉。
乌竹眠抿紧了唇,指尖轻轻抚过伤口边缘:“怎么伤得这么重?”
云成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凤凰涅盘火哪有那么好取?不过这伤很值得,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乌竹眠的掌心泛起柔和的白光:“忍着点。”
随着白光覆盖伤口,焦黑的皮肤开始脱落,新生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云成玉咬紧牙关,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一声不吭。
“疼就叫出来。”乌竹眠调侃道:“三师兄,在我们面前还逞什么强?”
云成玉扯出一个笑容,习惯性嘴贱:“比起你当年炼给我吃的药,这都不算什么。”
“你记性倒是好。”乌竹眠额角青筋一跳,手上动作却更加轻柔:“那要不我再给你炼几颗?”
“行啊。”云成玉笑出声:“多年没尝过那种味道了,还挺怀念的。”
旁听的千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什么味道?那种一入口就恨不得把人毒死的味道吗?
治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乌竹眠才收回灵力,云成玉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粉色新皮。
“好了,这几天别碰水。”乌竹眠叮嘱道,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这是用万年玄冰髓的边角料配的药膏,每天涂一次,不会留疤。”
云成玉接过玉瓶,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灰青色的眼眸里浮现出温柔的笑意:“谢谢我们小阿眠。”
“头发乱了。”乌竹眠拍开他的手,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还有,我现在不小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追在我后面喊‘三师兄等等我’的小丫头。”云成玉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乌竹眠心头微酸,前世的她二十岁就陨落了,没能看到师兄弟们后来的遭遇,如今重生归来,她发誓要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好了,该你了。”乌竹眠转向千山,伸手搭上他的脉搏,千山的灵力波动比平时微弱许多,本源之力明显受损。
“你不该消耗本源的。”乌竹眠皱眉道:“扶桑树灵的本源之力一旦受损,恢复起来很慢。”
千山朝她笑了笑,眼神清澈:“可是我救下了三师兄,很值得。”
乌竹眠轻叹一声,双手捧住千山的脸:“闭上眼睛,放松心神。”
她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渡入千山体内,循着经脉找到他核心处的树灵本源。
那原本应该是一团翠绿的光球,此刻却暗淡了许多,乌竹眠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它,像呵护幼苗一般滋养着。
谢琢光站在一旁,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一幕。
他注意到乌竹眠使用灵力时,周身会泛起淡淡的白光,那是神骨重塑后的特征,新生的神骨使她的灵力更加纯净,治疗效果也远超从前。
治疗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乌竹眠额头见汗,谢琢光才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休息一下吧。”
乌竹眠摇摇头:“再一会儿就好。”
千山突然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腕:“够了,阿眠,我已经好多了。”
他的发色恢复了些许,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发间甚至还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扶桑花,乌竹眠这才收回灵力,却因消耗过度而晃了晃身子。
谢琢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没事。”乌竹眠对他笑笑,却也没急着起身。
云成玉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如刀般在谢琢光身上刮了一遍又一遍:“你们……”
谢琢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面不改色,只是黑发间的耳尖微微泛红,将乌竹眠搂得更紧了些:“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云成玉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指捏得玉瓶咔咔作响:“什么时候的事?谁先提出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乌竹眠抚额:“三师兄!”
“叫什么叫!”云成玉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还是个伤员:“谢琢光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趁阿眠重塑神骨神志不清的时候哄骗她的?”
千山默默按住云成玉的肩膀:“你刚痊愈。”
“痊愈个屁!”云成玉甩开他的手,指着谢琢光鼻子道:“好家伙,这是惦记我们家小白菜多少年了?啊?现在倒好,直接把人连盆端走了!?”
谢琢光被骂得哑口无言,乌竹眠见状,护短地往前一站:“三师兄,你别说他。”
“你闭嘴!这就护上了?”云成玉痛心疾首:“你才多大?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老家伙少说也有千八百岁了,老牛吃嫩草!”
谢琢光终于忍不住反驳:“我化形至今不过几十年……”他非常自然地忽视了自己还是玄铁时的岁月。
“听听!几十年!”云成玉掰着手指头算:“那就是好几倍的年龄差啊!放在凡间这叫为老不尊!”
乌竹眠哭笑不得:“三师兄,没记错的话,你以前说过某个几百岁的狐族太子不错……”
“那能一样吗?”云成玉振振有词:“狐族太子家底厚啊!这穷剑灵有什么?啊?除了一把破剑鞘还有什么?”
谢琢光默默解下腰间玉佩——仙盟盟主的信物。
云成玉一噎,随即更怒:“官大了不起啊?我们阿眠还是剑尊呢!”
千山突然插话:“他应该有钱吧。”
云成玉瞪他:“要你多嘴!”
乌竹眠忍笑忍得肩膀发抖,干脆把脸埋在谢琢光肩上,他无奈地看着她,轻笑着抚了抚她的背,眼神分明在说“你师兄是不是有毛病”。
“啧啧,手拿开。”云成玉一脸嫌弃:“你这百年老铁树,一开花就腻歪得紧是吧?”
“三师兄!”乌竹眠抬起头瞪他:“你再胡说,我就把你小时候……”
云成玉立刻打断她的话:“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乌竹眠得意地扬起下巴。
谢琢光看着他们斗嘴,眼中满是温柔。
千山突然开口:“阿眠开心,很好。”
简单的话语让乌竹眠心头一暖,她伸手揉了揉千山的头发:“嗯,我很开心,小师兄,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行了行了,一家人说什么谢。”云成玉瞪了谢琢光一眼,摆摆手:“不过既然你神骨重塑成功了,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乌竹眠失笑:“想吃什么?”
“桂花糕!”云成玉补充道:“刚出锅的。”
“好。”乌竹眠笑着应下,又看向千山:“你呢?”
千山思考了一会儿:“露水。”
“行,我去收集最新鲜的晨露给你。”乌竹眠答应道,然后拉了拉谢琢光的袖子:“陪我去?”
谢琢光眼中漾开笑意:“当然。”
离开药庐时,夕阳正好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乌竹眠主动牵起谢琢光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轻声道:“今天谢谢你陪着我。”
谢琢光捏了捏她的手指:“以后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
乌竹眠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前世的她孤身一人走到最后,如今有了可以依靠的臂膀,这种感觉陌生又美好。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大师兄和小师妹去哪了?”
“宿诀去魔界处理一些事情,李小楼陪他一起去了。”谢琢光答道:“他们留了信,说三日后就回来。”
“别担心。”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继续安抚:“不会有事的。”
“嗯。”乌竹眠靠在他肩上,“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谢琢光停下脚步,将她拥入怀中:“不会的,这一次,我们都会好好的。”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仿佛给这个拥抱镀上了一层金边。
乌竹眠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温暖,有了神骨的力量,有了谢琢光的陪伴,有了师门众人的支持,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改写所有人的命运。
不远处,云成玉靠在窗边,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神虽然嫌弃,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千山站在他身旁,发丝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他们很相配。”千山突然道。
云成玉笑了笑:“勉强配得上我们家阿眠吧。”
一阵风吹过,带来山间草木的清香,更远处,山雾正缓缓漫过苍翠的林海,像是谁打翻了羊脂玉壶,流淌着淹没了群山的轮廓。
在这个平凡的傍晚,这个特殊的家庭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