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
自马世龙安排人押送赃银回应天,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天色逐渐变暖,月份也挪动了五月,可在这辽东苦寒之地,纵然天气回暖也还是脱不下厚衣裳。
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李文忠半跪在地,捻起一棵青草,随意的拨弄拨弄。
将细长的草茎送进嘴里叼着,而后抬头看向正前方。
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再走个一百里左右,便是元廷丞相纳哈出的老巢金山。
也是他与汤和率重兵,坐镇辽东的主要原因之一。
拥兵几十万,时刻都在窥视辽东之地,是大明北疆最大的敌手。
不过近几个月来,这个老家伙老忽然实了许多,就算李文忠数次率军出边,屠了十几个部族,砍了近十万个脑袋。
在周围造了七八个大京观。
也还是没有见这个老王八,从壳子里把脑袋伸出来。
至于原因嘛,全赖之前大明攻灭高丽的那一战,打的速度太快,获得战果太惊人。
还有中途使用的那些个火器,也实在是太过犀利,远远超出纳哈出原有的认知,这神机营的进步速度太过惊人了吧!
几年前,他还和神机营交过几次手。
虽然战力凶悍,火器犀利,但绝没有如今这般骇人。
没想到啊,短短几年……
“哎,要我说啊高丽那一战,你就不应该打的那么着急。”
李文忠说着转身看向身后,躺在草坪上正晒太阳的马世龙,“慢慢来,慢慢的打,或许纳哈出那个老贼见有机可乘。”
“或许直接就倾巢而出,围攻定辽五卫,那样我就能好好的和他打上一场!”
“就算一战弄不死他,也能扒下他一层皮,弄死他几万兵马,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疼!”
说着走到马世龙身旁,将阳光遮住一大半。
“哪用的着像现在这个样子,看个王八缩脑袋,越是刺激他缩的越紧,找不着一丁点的机会,几个月下来都快闲死我了!”
没了阳光晒的马世龙睁开眼睛。
很是不满的看着李文忠,“让开,一点规矩都没有,我是你长辈!”
“你一个小的敢挡长辈的光,胆子肥了是吧?”
又是这话,又是这话,拿着辈分压自己,他就是没有别的什么招了吗?
用脚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
李文忠张开双臂示意马世龙往周围附近都看看。
一片空旷,一片寂寥,护卫的亲兵最近的都有半里地。
“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算再论长辈晚辈的又有个什么用?我不叫你又能如何?”
又用脚轻踢了一下马世龙的大腿,“赶紧给我起来。”
“你身上的这件袍子是我的,是当年沐英亲手猎的皮子,我媳妇弄了好几天才做好,你一会给我弄脏了!”
李文忠说的这些话,马世龙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一脚将他逼退。
继续闭着眼睛享受阳光。
“就算周围没人我也是你长辈,按规矩你得叫我一声舅父,还有不就是一件袍子嘛。”
“我被我姐夫还有徐帅,一下子弄走了半个宝库,我说什么了?你现在说个没停真小气。”
“什么?舅舅和徐帅弄走了你半个宝库?”
李文忠脸上瞬间挂满了微笑,蹲下身很是好奇的凑近,“真的假的?”
“你府里的宝库可是不小,放的宝贝更是数不胜数,什么珍稀少见得东西都有,舅舅和徐帅是怎么弄走的啊?”
“说说,好好跟我说说。”
“我看看我能不能用,你宝库里得东西我也眼馋,有机会我也试试去,不行长长见识也好啊。”
马世龙闻声睁眼白了李文忠一下。
然后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晒太阳享受阳光。
可是李文忠却不放弃。
很想知道舅舅和徐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于是又赶紧走近追问,问的马世龙是不厌其烦。
若不是周围还有亲兵们在看着,还想给他留点面子,他真想起身揍他一顿!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被揍。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就在李文忠不断骚扰马世龙时。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闻声的瞬间,李文忠立刻起身循声望去。
神情严肃,眼神锐利,周围的亲兵没有提前示警,那就必定不会是鞑子,只有可能是明军。
而他与马世龙出卫时有过交代,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要派人联系他们。
所以现在忽然听到这马蹄声。
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事。
“唉,真是倒霉催的,我才刚晒上一会太阳,就不能再稍微晚上一两个时辰?”
马世龙不耐烦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沾染的草屑。
而后摁着腰间的战刀与李文忠站到一处。
“要你说,这回会是什么事?”
“这回我是真不知道了。”
李文忠眯着眼睛看着声音的来处,小声的回答着马世龙,“如今纳哈出打定了主意,要在金山当缩头王八,所以应该不会是鞑子犯边。”
“西北战事有邓帅和沐英在,应当也不是有什么闪失。”
“就算真,也没有必要大老远得来辽东,通知我这么一个主帅。”
“至于高丽那边,你留的那些个精兵强将,完全可以镇得住场子,白山黑水里的野人,那更是不值一提……”
“照你这么说,那还真是不太好猜。”
“不对!”
李文忠忽然回头看向马世龙,“你之前和我说,你从大同到辽东来,是陛下的意思。”
“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马世龙很是苦恼,感觉李文忠实在太不相信他了,“就这么点事,我骗你干嘛?”
“不过就是,跟你想象中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区别,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意思一样就行了。”
“停,你先说明白这个区别以后,再谈什么无关大雅的事情!”
李文忠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后退一步和马世龙拉开距离。
“仔细说,说明白了,这个区别到底是什么,你不会又先斩后奏了吧!”
“什么叫又!”
“这次不一样你知不知道,绝对不是先斩后奏。”
马世龙中气十足的拍着胸脯,“这次我有便宜之权,便宜之权你懂什么意思不。”
“便宜之权就是,我说的话和陛下说的话,那是一个意思,我想说的话,就是陛下想说得话。”
“所以按照道理来讲,我从大同改道来这辽东,就是陛下的意思,一点毛病也没有。”
我——
李文忠抬手指着马世龙。
被他这一番歪理气的不轻。
当然他也气自己,面对的明明是一个惯犯。
为什么自己到最后还是信了,还扯什么便宜之权,这玩意他以前也没少得过,但从来也没有向他用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