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萧隐若的目光便从那惊魂未定、还在楚奕臂弯里微微发颤的渔阳公主身上扫过,唇边的讥诮更深了些。
“瞧瞧,这不转个身都能将自己绊倒?呵,模样生得倒是娇俏可人,可惜这脑子……”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赤裸裸的警告。
“怕是跟不上这副花容月貌,若还是像从前那般不知轻重,沾了不该沾的人或事。”
“万一,要是让楚奕因为你这般不小心而被牵连问罪,出了什么好歹。”
“本官这执金卫的诏狱,说不得,就要请尊贵的殿下移步进去好好解释解释了。”
这一刻,渔阳公主只觉得萧隐若的话像冰针一样扎进耳朵,后半段那关于“诏狱”的威胁,更是让自己感到心惊肉跳。
但前半句那“离楚奕远些”的命令,却像火星一样点燃了她心底压抑的怒火。
这个坏女人凭什么管她和楚奕的事,又凭什么用那种轻蔑的眼神看她?
一时间,被惊吓、被羞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渔阳公主,那股倔强的劲头猛地涌了上来,压过了对萧隐若的畏惧。
她猛地从楚奕臂弯里挣脱站直。
尽管腿还有些软,却昂起小脸,却是直视着萧隐若那双令人心悸的寒眸,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
“本公主偏不!萧指挥使,你、你少管本公主的事!”
“哦?”
轮椅上的萧隐若,原本略显慵懒倚靠的身形,瞬间绷直。
尤其是,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陡然凝聚起骇人的寒芒,宛如盯住猎物的夜枭,死死锁定在渔阳公主身上。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深处。
“嘶~~”
刹那间。
渔阳公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刚才因惊惧而爆发出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在这目光的凝视下瞬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甚至于,她还来不及站稳,身体就遵循着本能的恐惧,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猛地缩回了楚奕坚实的怀抱里,双手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而萧隐若见状,则是更加清晰地显露出不快了。
她本就冰冷的面容仿佛覆上了一层严霜,唇线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满是冷意。
“楚奕,你脑袋里装的是石头还是秤砣?一点弯都不会转!”
她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轮椅光滑冰冷的扶手上,开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哒……哒……哒……
那声音在寂静的回廊里异常清晰,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尖上,令人心头发慌。
这位指挥使锐利如刀的目光,刮骨剔风般扫过楚奕的脸颊。
“跟个公主拉拉扯扯,呵呵,本官看你这脖子,长得倒是挺结实,正好试试诏狱新到的那把鬼头刀。”
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浅淡弧度。
“快是不快?”
此刻,楚奕才猛地回神。
他刚才纯粹是出于突发状况下的本能反应,才接住了突然摔倒的渔阳公主。
现在被萧隐若那裹挟着凛冽寒风的话语一刺,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话语里那毫不掩饰的怒气。
再不敢迟疑,他连忙将那温香软玉轻轻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殿下恕罪,是臣失礼了。”
他躬身抱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位醋坛子已经打翻了,不然再惹对方不高兴了,否则事情会很麻烦。
“你要是没事的话,还请快些回宴席去吧。”
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将小渔儿先送走,再待下去,指不定要被萧隐若欺负的多惨了。
骤然被推开、
渔阳公主只觉得怀里一空,心也跟着猛地一沉。
一股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方才被萧隐若吓得缩回去的那股子自小被娇惯出来的任性劲儿,混合着此刻的委屈,又不管不顾地冒了上来。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猛地一跺脚,宫装下摆随之重重一荡,竟不管不顾地伸出手,死死扯住了楚奕宽大的袖袍,命令道:
“楚奕,你、你跟本公主一起回去,本公主命令你跟本公主一起走!”
那声音又尖又急,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
萧隐若闻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那笑意薄如蝉翼,浮于表面,却未曾渗入眼底分毫,反而让她周身本就压抑的气场骤然跌至冰点以下。
她将目光,完全锁定在渔阳公主那张因为羞愤而涨红的小脸上,说话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像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这般依赖楚奕,莫非是离了人搀扶,连路都不会走了?”
“也是,殿下金尊玉贵,这脚下的路若是不平,磕了碰了,确实是我等臣子的罪过,不过……”
她话锋陡然一转。
那温和的假象瞬间撕裂,语气变得轻飘如羽,仿佛只是随口闲谈,但字字句句却淬了剧毒,直戳心窝。
“殿下若是真这般娇弱,连独立行走都需人时刻看顾,那与宫中那些需要精心饲养、离了人便活不成的金丝雀儿,又有何分别?”
“哦,区别或许还是有的,至少那雀儿羽毛鲜亮,鸣声清脆,还能搏人一笑。”
她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最后一击:
“而殿下你,除了会给楚奕招来杀身之祸,还会什么?”
“你……你胡说!”
如同被蜂刺狠狠蜇中。
渔阳公主气得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脸色由红转白,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瞬间在精致的妆容上冲出两道水痕。
萧隐若这话,太毒了!
不仅把她比作任人赏玩的笼中鸟雀,更是赤裸裸地嘲讽她一无是处,是个只会惹是生非、连累他人的麻烦!
她想驳斥,想尖叫,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平日里学的那些规矩礼仪、应对进退,在萧隐若这尖刻犀利、毫不留情的毒舌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盔甲,瞬间被撕得粉碎。
她只能徒劳地颤抖着,紧咬着下唇,尝到一丝咸涩的血腥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羞愤将她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