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圆形餐桌上有四凉四热八个菜,各个造型精美,宛如艺术品。
鲍乾清落座后,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百川兄,你刚才说国内的风向正在转变,我很有兴趣想听你好好讲一讲,什么风,怎么转变?”
“岂敢,我在乾清老面前议论国政,那是班门弄斧,孔老夫子面前卖三字经。”
封百川笑着为鲍乾清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手把酒壶递给贾天华。
他为省部级领导倒酒理所应当,但贾天华还没有这个资格。
鲍乾清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
“你对时局的判断肯定来自封家老爷子,他老人家是国之栋梁,我在他面前才是班门弄斧。”
“老爷子惜字如金,不会和我谈论国家大事。这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让您见笑了。”
封百川跟着举杯,轻轻碰了碰鲍乾清的酒杯,说了几句祝酒词。
看封百川不愿意讲,鲍乾清也没有再勉强。
鲍乾清算定封百川请他来家里做客,肯定不是只为了套近乎,吃吃喝喝。
大概率是为了求和。
毕竟为了财政厅副厅长的职位,封百川拿陈年往事威胁鲍乾清,这件事如果不给一个说法,鲍乾清不会放过他。
因此,鲍乾清掌握着主动权并不着急,静静等待封百川开出价码。
封百川看似云淡风轻,为鲍乾清介绍菜品,又谈到鹰国的名胜景点,接着扯到了封氏家族的源远流长的历史。
鲍乾清嘴上附和,心里很纳闷。
封百川为什么明知道他很熟悉封氏家族的历史,为什么还要再讲一遍。
正在此时,封百川从封家历史讲到了北宋的新党和旧党之争。
“鲍乾老,您知道吗,我最欣赏的是新党领袖王安石和旧党领袖司马光的友谊,这两人虽然政见不合,但彼此欣赏,关键时刻都有意放了对方一马。”
王安石得势掌权的时候并没有对司马光赶尽杀绝,还能以国士相待,给了司马光崇高的待遇。
后来司马光掌权时,虽然对新党的政策全部推翻,流放了不少新党官员,但他坚决拒绝打击王安石,还称颂了王安石的优秀品质。
鲍乾清熟读历史,当然了解王安石和司马光之争,但他只是点头却没有接话。
他明白,封百川这是拿历史当引子,终于要说正题了。
“鲍乾老,您看秦云东像不像王安石?”
封百川笑容满面地问。
“这个比喻有些欠妥,王安石是宰相,秦云东只能算是知府,级别相差非常巨大。”
鲍乾清低头喝了一口羊肉汤,轻轻摇摇头。
“我指的不是级别,而是秦云东的个性。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秦云东就有点王安石的一往无前的劲头。”
封百川递给鲍乾清一支烟。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但秦云东太年轻了,还不能理解‘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的道理。他不懂不激进调和折中,追求平衡与和谐的意义。”
鲍乾清接过烟电商,把打火机扔在桌上。
他的眼神变得阴冷,继续说:“所以,在历史上,改革派的下场都不太好,秦云东不知收敛或许会重蹈覆辙。”
“鲍乾老一语中的,秦云东现在被塑造成为全省的改革派领袖,看似风光无限,但过犹不及,他的危机正在累积,最终结果会让他掉入深渊。”
封百川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鲍乾清很意外,感觉封百川这么不是随便说说,可能会有什么针对秦云东的行动。
这或许是封百川的鱼饵,就是要引出他的兴趣,鲍乾清很想知道,但还是忍住没有问。
鲍乾清要看封百川到底能忍多久。
三个人吃了三十多分钟,彼此都只是闲聊,谁也没有提正事。
鲍乾清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丢在桌上。
“百川兄,谢谢你的招待,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鲍乾清说着就要起身。
封百川微笑着劝阻:
“鲍乾老,先别急着走。按考察团的行程,你们要和几个鹰国投资商见面。我已经邀请他们来我家喝下午茶,您无需车马劳顿,可以稳坐钓鱼台等他们自己上钩。”
“百川兄的消息真够灵通的,既然你想做好人,为什么不做到底呢?”
鲍乾清并没有坐下,只是斜着眼发问。
他是在发出警告,如果封百川再兜圈子,他就会取消下午的行程。
封百川看鲍乾清已经不高兴,他索性摊开牌。
“鲍乾老,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做出解释,否则我于心不安。”
“哦?什么事?”
鲍乾清故意装糊涂。
“财政厅的于琼菲是封家的媳妇,她一心想要升任副厅长,打电话给我副族长封天伦求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封天伦做了不得体的蠢事。”
封百川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封天伦,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鲍乾清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敢和他叫板作对,只能是封百川亲自谋划,封天伦绝没有这个胆量。
但这层窗户纸万万不能捅破,否则双方都没有妥协的余地。
发生火并对谁都没有好处。
鲍乾清继续装傻:“原来是这样啊,封天伦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唉,我很晚才知道,本来想登门找您致歉。但没有诚意,您的门槛是跨不过去的。”
封百川果然按照鲍乾清的估计,准备要开出条件求和解了。
“现在你有用什么跨门槛呢?”
鲍乾清气定神闲地点起一支烟。
“您主管着全省的经济建设,所以这次带队来欧洲招商引资,以推动您制定的六大基础设施项目。我可以在您离开鹰国之前,协助您完成投资协定的签约,一个月内让第一期十亿欧元资金落实到位。”
封百川注视着鲍乾清,试探他是否对条件满意。
这个条件确实很吸引人。
十亿欧元就是一百亿元,的确可以缓解最急迫的启动资金问题。
但是鲍乾清很能沉得住气,他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