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秦云东给年湾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莫斯本，想要去他的公司看看。
年湾听罢非常高兴，马上亲自开车到酒店接秦云东。
秦云东下楼时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绵绵春雨，当他看到站在豪车旁的年湾，不由心生感慨。
年湾身着昂贵的波西米亚风格的羊毛衫，西裤和皮鞋一眼看上去同样价格不菲。他的波浪卷落肩长发披散开，充满了成功艺术家的气质，与当年那个落魄到要投湖的画家简直判若两人。
“秦书记，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年湾快步迎过来，伸开双臂就要拥抱秦云东，腕间的百达翡丽名表闪过耀眼的光。
“别这样，我不习惯西方这种礼节。”
秦云东向后退一步，向年湾伸出手。
“对不起，秦书记，我一时高兴忘了您的身份，这样的拥抱礼确实不合适，对不起……”
年湾握着秦云东的手，连声道歉。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目光看向年湾身后的豪车，啧啧称赞：
“年湾，你确实抖起来了，这辆车至少要百万欧元吧？”
“差不多五百万欧元吧。”
年湾的眼睛里带着骄傲，但面对秦云东，他不敢太嘚瑟。
“秦书记，这不是我的意思，投行的专家说，开豪车也是公司上市包装的组成部分，我只能听他们的。”
年湾说着，快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做了一个请上车的优雅动作。
“资本真是魔幻啊，能让人下地狱，也能让人上天堂。”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坐到副驾驶座椅上，那种柔软细腻的包裹体验让人有安全感和舒适感。
“资本就像是画家手中的笔，凭空就能绘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年湾没注意秦云东说的含义，乐呵呵地随即驾车离开酒店。
他在路上向秦云东介绍了他如何利用设计运动鞋挣到第一桶金，又在三轮天使投资中疯狂成长，现在已经跻身欧洲一流运动品牌的行列，正在向上市公司进发。
秦云东参观了年湾的直营专卖店、研发中心和办公大楼，接着又在年湾的盛情邀请下，来到年湾位于黄金海岸线的海景别墅做客。
秦云东来到二楼宽阔的阳台上，听着雨声看海潮奔涌，颇有一种厚重的年代感味道。
“秦书记，我说了一路，您却基本上没有任何评论，是不是有批评的话不方便说？我一直把您当作生命中的贵人和导师，您不妨有话直说。”
年湾走到阳台上，递给秦云东一杯气泡酒。
他到底是艺术家底子，有非常敏感的直觉。
“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要批评的话，这次参观考察带给我不少启发。就凭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
秦云东微笑着向他举杯。
“岂敢岂敢，秦书记，我不是当面吹捧您。以您的才华和魄力，如果投身商界，绝对是一骑绝尘，我就是拿望远镜也看不到您的背景，怎么敢说能对您有启发。”
年湾的确说的是心里话。
秦云东当年只是吃一顿盖浇饭的功夫，就能点石成金，成就年湾现在的风光。
因此年湾对秦云东是由衷的钦佩。
秦云东摆摆手，开始进入此行最重要的话题。
“我听说你打算收购老魏鞋厂？”
“是的。”
“别的品牌都只想找鞋厂代工，为何你非要收购厂子呢？”
“我的品牌相比世界级大品牌没有什么议价能力，大品牌可以做制造端的轻资产，我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年湾的运动鞋虽然已经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但和那些世界级大品牌相比，差距还是蛮大的。
生产量上不去，代工大厂不会给世界大品牌同样水平的代工费。单价成本就没有优势。
而且，代工厂的生产线都会优先照顾大品牌，年湾也没什么话语权。
碰壁几次，年湾想明白了，与其和大品牌争成本优势，不如争单价利润率。
“老魏鞋厂和我合作很长时间，质量非常好，价格也公道，所以我打算收购老魏鞋厂，让他们专心致志为我工作，我就能拿到生产绝对控制权。”
年湾毫无保留讲出自己的打算，没有把秦云东当外人。
秦云东立刻追问：“老魏鞋厂只为你一家生产，那就用不了那么多生产线，剩余的鞋厂工人怎么办？”
“既然不需要那么多工人，那就按法律相关规定执行呗。秦书记请放心，该赔偿的，我一个子也不少给。”
年湾很轻松地回答完，接着兴致勃勃地开始讲，他会引入更多的新设备，可以减少更多的工作岗位，让生产线提高三倍的效率。
秦云东沉默无语看着大海没有搭腔。
年湾这时才感觉到秦云东似乎不太高兴，他请秦云东到客厅就座，小心翼翼地询问秦云东是不是自己哪句话不对。
秦云东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直言不讳地说，
“老魏鞋厂的工人大多数都是跟着老魏干了五年以上，他们不再年轻，除了做鞋以外几乎不会别的技能。我希望你考虑工人的难处，尽量在鞋厂内部进行安置，而不是赔点钱就完事了。”
“我的秦书记啊，您要考虑企业的难处啊。做企业是要赚钱的，我收购老魏鞋厂又不是做慈善。按劳动法规定，该企业承担的，我理所应当承担，但是不该企业承担的，您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年湾双手摊开，陪笑解释。
秦云东却没有笑。
“我看过你的专卖店，也看过你的研发中心，一双球鞋能卖上千欧元，而老魏那边的制作费才十欧元左右，你赚的是暴利，应该知足了。拿出一部分钱担负社会责任，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秦云东的话逐渐变得严肃。
年湾这才发现秦云东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非常认真的态度。
原来秦云东此行就是为了工人啊。
年湾也收起笑容，默默点燃一支烟，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