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阎罗纷纷上前道贺,称赞大帝神通无敌。
酆都大帝却摇头:“非我神通无敌,而是今日方窥大道真谛。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幽冥界不再与西方教为敌,但也不受其辖制。”
他望向远方,心中明了,今日之战只是开始,天地大劫将至,幽冥界需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至于地藏,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死。
毕竟。
西方教的准提和接引,可没有入道寂灭。
他们如今都是太易巨头。
击败地藏可以,但是击杀那是怎么都不可以。
除非。
有一天能够无惧西方教之威。
但目前来说。
阴曹地府还没有这个实力。
哪怕就算是加上平心娘娘都不行。
更何况。
祖巫后土那也不敢铁了心跟西方教二圣为敌。
毕竟此前在洪荒之中。
除了道祖鸿钧和三清之外,就无人能够力压西方教二圣。
虽然如今都是太易仙帝之境,但祖巫后土除非发了失心疯,才会将西方教得罪致死。
现如今。
酆都大帝看向虚空之中的平心娘娘。
以如今唐寰宇的道行,自然能够看穿虚空。
平心娘娘,祖巫后土的化身,自然是随军而来。
虚空涟漪轻荡,一道身影自轮回深处走来。
平心娘娘身着玄色宫装,衣袂间绣着六道轮回的暗金纹路,广袖垂云,裙摆曳地时似有万鬼哭嚎又转瞬寂灭。
她面容似月华凝就,眉间一道血红轮回印如绽开的曼珠沙华。
青丝高绾成九幽朝凤髻,斜插一支判官笔化就的乌木簪,几缕散发垂在耳侧,随着冥风轻扬时露出霜雪般的脖颈。
宫装束腰处缀着十八枚摄魂铃,行动间却寂然无声——正如她那双倒映着黄泉路却不起波澜的眼睛。
眸光流转时,能看到左眼深处盛开的接引金莲正渐渐褪成灰白,右眼底翻涌的忘川水却凝作玄冰。
当酆都大帝目光投来时,她唇角微扬,这一笑便让奈何桥畔的彼岸花齐齐转向。
纤纤玉指从袖中探出,指尖萦绕着尚未散去的都天神雷气息,腕间一道祖巫特有的混沌纹路若隐若现。
身姿立在虚空裂隙间,既像是撑起九重幽冥的天柱,又似随时会化作补全轮回的细雨。
当西方佛光偶尔穿透界壁时,她发间的乌木簪便会渗出些许盘古心头血的气息,将那佛光无声消融在幽冥深处。
此时此刻,恐怖无匹的太易仙帝之威,直接朝着唐寰宇盖压而来!
那太易仙帝之威,并非寻常的能量冲击或气势压迫,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重塑。
虚空在这威压下并非破碎,而是“遗忘”了自身的存在概念,开始逆转为地水火风未分的混沌状态。
时光长河的支流在此处断流,因果线如被火烧的蛛网般蜷曲、断裂。
酆都大帝唐寰宇周身绽放出幽邃的玄光,生死道纹自他脚下蔓延,如同织就了一张覆盖幽冥的巨网,艰难地抵抗着这无处不在的“归无”之力。
他的帝袍之上,代表阴阳的图案疯狂旋转,试图稳定这方即将被抹去的时空。
然而,面对平心娘娘这含而不露却沛莫能御的威压,他的身形依旧微微晃动,周遭的道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娘娘,何至于此?”唐寰宇沉声开口,声音在扭曲的时空中显得有些断续。
他深知,这并非平心娘娘的本体祖巫后土全力施为,仅仅是她坐镇幽冥的一个化身所自然散发的道韵,已然恐怖如斯。
平心娘娘并未回答,她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只是在进行一种理所当然的检验。
她缓缓抬起那萦绕着都天神雷气息的纤指,对着唐寰宇轻轻一点。
这一点,并非指向唐寰宇本身,而是点向了他所维系的、那一片由生死道纹支撑的“存在”区域。
“嗡——!”
六道轮回的虚影在她身后骤然浮现,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无比、缓缓旋转的六个巨大漩涡!
天道金光灿灿,却隐含禁锢。
人道熙熙攘攘,演绎悲欢。
修罗道战意冲天。
畜生道蒙昧嘶鸣。
饿鬼道饥渴哀嚎。
地狱道酷刑无边。
六个漩涡散发出无可抗拒的吸引之力,并非针对魂魄,而是针对“存在”的形态与定义,要将唐寰宇连同他的大道一起,拖入这永恒的轮回之中,洗刷掉一切独立的痕迹,打上轮回的烙印。
这不是杀伐,而是“同化”,是将其纳入轮回体系,成为运转的一部分。
比纯粹的毁灭更加令人心悸。
唐寰宇闷哼一声,他感到自身对生死大道的领悟都在动摇,仿佛要被那轮回之力分解、重组。
他脚下的生死道纹巨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开始寸寸碎裂,化为最本源的阴阳二气,竟有被那六道漩涡汲取过去的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的剑鸣自虚空另一端响起。
一道皎洁如月华、清冷如冰泉的仙光撕裂了混沌,悍然撞入了这片被轮回之力笼罩的区域。
明月仙帝,到了!
她衣袂飘飘,容颜绝世,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而纯粹的月辉,这月辉并非阴柔,而是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冰封万物的极致锋锐。
她手中并无实体长剑,但其意念所至,大道便凝聚为无形的剑锋——太初明月剑意,斩因果,断轮回,照见本真!
“平心娘娘,以六道轮回压人,未免太过霸道!”明月仙帝声音清冷,她的剑意化作漫天月华丝线,精准地切入那六个轮回漩涡与唐寰宇生死道纹的交界处,如同最灵巧的织女,要将被扯断的“存在”之线重新续接,并赋予其不被轮回侵染的“皎洁”特性。
月华与轮回幽光碰撞,发出奇异的“滋啦”声,仿佛冷水滴入滚油。
轮回之力想要吞噬月华,将其纳入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的循环,而明月剑意则固执地照耀,试图冻结这循环,让一切归于永恒的“静”与“独”。
平心娘娘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波动,她看向明月仙帝,右眼底那凝作玄冰的忘川水似乎荡漾了一下。
“太初明月之道……有意思。欲以永恒之静,对抗轮回之动?终究是虚妄。”
她话音未落,那六道轮回虚影旋转骤然加速!
轰隆隆!
仿佛整个幽冥界的本源都被引动。无尽的鬼气、怨力、残魂执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那六个漩涡。
天道漩涡中显化出天庭胜景,却带着枷锁。
人道漩涡中浮现红尘万丈,尽是痴缠。
修罗道兵戈之气冲天。
畜生道弱肉强食之景惨烈。
饿鬼道无尽饥渴吞噬一切。
地狱道刀山火海酷刑厉啸……每一种景象,都是一种极致的大道显化,是生命与存在的不同侧面,共同构成了无可抗拒的轮回洪流。
明月仙帝的月华剑意开始节节败退,那皎洁的月光被各种负面情绪、执念欲望所污染、侵蚀,变得黯淡。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周身的月辉领域被压缩。单独对抗这蕴含幽冥本源之力的六道轮回,即便强如太易仙帝,也显得力有未逮。
“明月,助我!”唐寰宇猛地一声大喝,他眼中闪过决然。
他知道,不能再各自为战了。
随着他的喝声,他周身原本趋于溃散的生死道纹骤然一变,不再试图稳固防御,而是变得极度活跃、充满侵略性。
黑色的死气与白色的生气不再泾渭分明,而是开始相互缠绕、碰撞、湮灭、重生,演化出一种混沌未分、似生似死、非生非死的奇异状态。
混沌先天生死大道!
这是他窥见大道真谛后,领悟出的更深一层的力量,超越了简单的阴阳生死对立,直指生命与终结的源头——那一片孕育一切的混沌。
明月仙帝与他心意相通,几乎在他变招的瞬间,也娇叱一声,将漫天月华猛地收回,并非消散,而是极度凝聚,化作一轮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照彻万古本源的小小明月,悬浮于她的头顶。
这轮明月不再试图斩断或冻结,而是散发出一种“溯源”、“归真”的意境,与唐寰宇那混沌生死的意境隐隐相合。
“阴阳逆乱,生死轮转,混沌归源!”唐寰宇双手结印,那混沌色的生死大道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流,汹涌而出,不再是抵抗轮回,而是主动撞向了那六道轮回漩涡!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本质的法则碰撞与交融之声。
混沌生死大道的力量,如同一种无法被定义的“原初墨水”,泼洒进了那色彩分明、秩序井然的六道轮回画卷之中。
天道金光碰触到混沌气流,那神圣的枷锁开始锈蚀、模糊。
人道红尘景象被混沌淹没,悲欢离合失去了界限。
修罗战意、畜生蒙昧、饿鬼饥渴、地狱酷刑……所有这些极致的“存在状态”,在遇到那回归“源头”的混沌之力时,都开始失序、瓦解,仿佛要被拉回生命与非生命诞生之前的那片模糊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