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跪在议政殿中,上面皇帝正一页页翻阅这几期民报内容。
皇上问:“这上面的内容,都是你写的?”
朝云回答道:“启禀皇上,奴才没有那份文采,第一类关于朝廷的内容,是从邸报上摘抄的;第二类和第三类,是请了专门的人定期收集民间信息编撰,奴才最后审阅定稿。”
“你身为东宫六品掌籍,借着职权之便从商牟利,应该吗?”
朝云立即叩首:“回皇上,奴才身为东宫掌籍,每日里所思所想都是如何为太子殿下效劳。如今我朝政治清明,国力日渐强盛,但太子殿下仍每每烦忧地方官员不作为。”
“奴才冥思苦想,想来其中根由便是朝廷的旨意和动向传达得不准确,地方官员或曲解圣意,或暗中篡改,老百姓们两眼一抹黑,就会对朝廷产生不满,所以想出这个办法,将皇上的仁政传到每一寸王土。”
皇上轻轻放下了民报,朝云又加了一句:“如此一来,还能监督地方官。”
“你想的倒是巧妙,朝廷治国之政可以传扬,但你上面这些商品买卖的内容理应削减,农耕乃是治国之本,你未读过书,想必没人教过你。”
朝云说:“皇上,奴才斗胆说一句,这两年国库的增收,基本上都是常平新法推广到纺织、制瓷、印刷、矿冶之类产生的盈利。国库丰盈,就代表着国力强盛,又怎么能说商业伤国本呢?”
老皇帝竟然笑了笑,说:“你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厉害,朕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下去吧。”
朝云只得领命,出宫的时候,六皇子赵枢衡跟过来。
“朝云,有个事问你。”
“什么事?”
“小妹现在嫁了人,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在夫家开始写故事了,她看了你的民报,想要在上面刊印,让天下人能看到她的故事。”
朝云先问:“写得好看吗?不好看不收。”
“好看,我给你拿了几份。”
赵枢衡拿出一摞纸来,朝云大致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公主写的雅俗共赏,刊印倒是可以,收稿费吗?”
赵枢衡忙摆手,“只要能上你的民报,她交钱都愿意,我也不想她太闲,找个事给她做。”
朝云背地里一笑,又白嫖了。
她回去之后,让人大幅删除了第二类商业部分内容,只保留基本的粮价、布价之类,又增设一个新栏目,叫连载故事。
小公主可兴奋了,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做敖立拂,从此开始在朝云的民报上刊登自己的故事。
令人没有想到的事,小公主的故事一下子在京城风靡起来,就连外地的订阅量也大幅增长。
相对于那些冷冰冰的朝廷政令,似乎老百姓都更爱看曲折动人的故事。
就连宫里的太后,每日都派赵枢衡来催更。
在敖立拂故事的带动下,江氏邮局盈利日渐增加,朝云一边算账,一边联系翰林院熟悉的人,请他们在民报上发表议论文章,给民报增彩添色。
“咱就是说双管齐下,民报里既有感人肺腑、出人意料的民间故事,也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议论文章,让大家在民报里都能找到喜欢的东西。”
盛夏,天空中烈日炎炎,走在路上跟被火烤似的。
道路上除了几个贩夫走卒,没什么人,忽然一个人被扔了出来,身上被打得都是淤青。
“没有钱你玩什么玩,滚犊子!”
几个赌坊的人关了门,地面上晒得烫人,躺不了一点,那人连忙爬起来,正是郑小公子郑昂。
他狼狈不堪,眼睛里一股倔劲儿,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你等着,老子一定赢回来!”
他刚一回到家中,郑婉儿见到他大叫:“娘,姐,郑昂回来了!”
然后拔腿就跑,郑昂在后面追。
郑氏听到声音,立即冲进屋里抱紧钱匣子,郑夫人随后过来,两人合力护住。
郑昂已经跑进来了,一双眼睛跟饿狼似的盯着那钱匣子。
“娘,姐姐,给我点本钱,这回我一定赢回来。”
郑婉儿大叫:“家里的田庄都叫你输光了,还给你本钱,这点钱再给你,咱们就喝西北风了!”
“这回我一定赢回来,我能感觉到。”
郑夫人怒骂:“逆子!你哪回不这样说?从家里偷了多少钱出去,一天就输光了,你要流落街头,你自己去,不要拖累我们!”
郑昂觉得母亲太无情,发狠道:“好!你们无情,别怪我无义!”
他冲上去,奋力抢夺那钱匣子,将郑氏的手都抠破了,给她推倒在地上。
郑夫人死命抱住钱匣子,郑昂跟被鬼附身一样,一口咬在自己娘的胳膊上,差点咬下来一块肉。
“哎哟娘嘞!”
郑夫人吃痛松了手,郑昂抱起钱匣子就往外跑。
“啊——郑昂你回来!”
郑婉儿哭着在后面追,但郑昂跑得比兔子还快,母女三个哀声震天。
“完了,全完了,那是最后一点吃饭的银子。”郑氏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郑婉儿这时候还抱有幻想,“说不定这次郑昂真能赢呢,赢了就把钱夺回来,给他拴在屋子里。”
半夜,郑昂翻墙回来了,饿着肚子在厨房里找东西吃。
郑夫人点着蜡烛走过来,见儿子在厨房拿了剩菜狼吞虎咽,心里就凉了。
“钱呢?”
郑昂鼓着腮帮子,“手气不好。”
郑夫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苏雪奴在二皇子府中过得十分惬意。
房间里摆了冰盆,有人轻轻给她扇风捶腿,她一边吃冰镇过的水果,一边看着新出的民报。
下人抱了一堆珍贵的布料过来,说给府里的大姑娘赵宝婵裁制新衣的料子买来了,请主子过目。
苏雪奴对这个帮她一臂之力的小姑娘颇为大方,说:“不能委屈了姑娘,送去姑娘那边,让她挑喜欢的,比往年多做些新衣裳。”
“是。”下人领命而去。
布料送到赵宝婵这里,她全都给摔在地上,“坏女人送来的东西,我不要!”
下人立即过来原话禀告,苏雪奴笑一笑,“坏种的孩子依然是个坏种,我可不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