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安全区的重建工作在磕磕绊绊中推进。
东线的防御工事损毁严重，各种物资消耗巨大，李虎还在医疗舱里泡着，虽然生命体征稳定，但赵老说他那什么“虚空力量”透支得厉害，没个十天半月别想下地。
指挥部里，气氛有些沉闷。
“物资统计出来了，还能撑一个月。人员伤亡……比预想的要少，多亏了你提前预警。”林婉清将一份报告推到张凡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不过，这么被动挨打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对‘星辰’了解太少，下次他们再派个什么‘使徒’过来，我们拿什么挡？”
张凡靠在椅背上，脸色依然不算好，左臂的晶化被作战服遮掩着，但那种生命力缓慢流逝的感觉，像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他敲了敲桌子：“不能只守着灯塔这一亩三分地。之前的侦察范围还是太小了，让外勤队扩大搜索半径，特别是城市边缘地带，看看有没有其他幸存者聚集点。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至少，也能多一些情报来源。”
林婉清点头：“已经在安排了。不过，外面的世界……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危险也得去闯。”张凡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几天后，一支由老兵带队的侦察小队传回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队长，我们在西边三十五公里外的旧工业区边缘，发现了一个幸存者营地。”
通讯器里传来侦察队长有些激动又有些迟疑的声音，“规模不大，估计也就百十来号人，但是……他们的防御工事很特别，不是我们常见的风格，看起来挺有章法。我们观察了半天，没看到丧尸或者异兽靠近，好像有什么东西能驱散它们。”
张凡和林婉清对视一眼。
“能接触吗？”张凡问。
“他们先发现了我们，派人过来了。领头的是个……嗯，自称‘赵博士’的人，看起来像个学者，但感觉不简单。”队长顿了顿，“他说，想和灯塔的负责人谈谈，关于……‘未来的生存问题’。”
赵博士？张凡皱了皱眉，这个姓氏让他下意识想起了赵老，但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他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说了不少，听起来……他对现在的变异，还有那些……嗯，高维能量什么的，好像知道不少。还问我们，灯塔是不是有个姓李的年轻人，身体很特殊，还有一个领导者，能硬抗高维存在的冲击……”队长的声音带着困惑，“队长，他怎么好像对我们挺了解的？”
张凡心里咯噔一下。对方不仅知道灯塔，还知道李虎的虚空体质，甚至可能知道自己硬撼“使徒”的事情？这就有意思了。
“他们的态度呢？”林婉清插话问道，语气透着警惕。
“很……客气。甚至主动提出，愿意和我们分享一些信息和技术，共同对抗现在的局面。不过，我总觉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我们几个队员身上打转，特别是提到李虎和您的时候，那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主动结盟？分享技术？还对自己和李虎这么感兴趣？张凡嘴角扯了扯，这世道，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让他们过来。”张凡做了决定，“就在外围缓冲区见面，让卫队做好准备。我亲自去会会这位赵博士。”
林婉清有些担心：“会不会是陷阱？‘星辰’组织的人？”
“不像。”张凡摇头，“‘星辰’要是想动手，上次那个‘使徒’就够我们喝一壶了，没必要搞这么一出。而且……”他摸了摸腰间的模拟器，“是敌是友，见了面，探一探就知道了。”
缓冲区，临时搭建的会面点。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保持着高度警戒。
张凡和林婉清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几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驶近，停在指定位置。车门打开，下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干净研究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斯斯文文，完全不像是在末世挣扎求生的人。
这就是赵博士？张凡打量着对方。
“想必这位就是灯塔的决策者，张凡先生吧？久仰大名。”赵博士主动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我是赵骞，一个搞生命科学研究的糟老头子罢了。”
张凡没有握手，只是点了点头：“赵博士，幸会。你的来意，我的队员已经转达了。”
赵骞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目光转向林婉清：“这位想必就是林婉清女士了？灯塔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秩序，林女士的管理能力功不可没。”
林婉清微微颔首：“赵博士过奖了。直接说你的目的吧，时间宝贵。”
“好，快人快语，我喜欢。”赵骞笑了笑，示意身后的人拿出一个金属箱子。“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箱子打开，里面是两个造型奇特的装置。一个像是耳机，但结构更复杂；另一个则是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这是我们研究所开发的两样小玩意儿。”赵骞拿起那个耳机状的装置，“‘静心仪’，可以小范围干扰低阶的精神污染，缓解幻听和焦虑症状，对于长期在废墟活动的人员有点用处。”
他又拿起注射器：“这是‘空间稳定剂’，临时性的，可以在小范围内短时间稳定剧烈的空间波动，比如……某些不请自来的‘客人’登场时，或许能争取一点反应时间。”
林婉清眼神一动。干扰精神污染？稳定空间波动？这两样东西，正是灯塔目前急需的！特别是赵老那边研究石碑碎片时遇到的精神干扰问题，还有应对高维存在降临时的空间扭曲！
张凡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默念：“模拟器，扫描这个人，还有他带来的东西。”
【扫描开始……目标：赵骞，生命体征稳定，精神力场异常活跃且内敛，检测到未知的能量屏蔽层，无法完全解析其深层力量结构。立场判定：不确定，倾向于中立偏研究。与‘星辰’组织无直接能量关联，但其知识体系与能量特征，疑似与某个失落的古老研究派系有关。】
【物品分析：‘静心仪’，采用声波与微弱灵能共振原理，对特定频段精神干扰有效。‘空间稳定剂’，蕴含奇特的惰性能量粒子，可暂时中和高维能量溢出造成的空间涟漪。技术水平：部分超越当前文明，部分基于未知理论。无明显陷阱。】
不是“星辰”的人，但也不是完全没背景。古老研究派系？张凡心里多了几分计较。
“赵博士倒是大方。”张凡开口，“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既然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不自己发展壮大，反而要来找我们结盟？”
“呵呵，张先生说笑了。”赵骞推了推眼镜，“我们的专长在于研究，而非战斗和管理。这末世，单打独斗是死路一条。灯塔安全区的实力和潜力，我们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张凡的左臂位置，又像是看向远方李虎所在的医疗中心方向：“……灯塔拥有一些非常‘独特’的个体，这在未来的变局中，至关重要。”
他果然在意自己和李虎。
“未来的变局？”张凡捕捉到关键词。
“是啊。”赵骞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飘忽，“当‘群星’开始低语，现实的帷幕被撕开，无数‘维度裂隙’如同疮疤一样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需要找到足够坚固的‘锚点’，才能不在混乱的浪潮中倾覆。”
群星低语？维度裂隙？锚点？
张凡瞳孔微缩。这些词汇，和他从石碑信息、模拟器解析中得到的情报，隐隐吻合！这个赵博士，到底知道多少？
“看来赵博士知道的不少。”张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赵骞摆摆手，笑容依旧，“我们那个小小的研究所，侥幸保存了一些旧时代的资料，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研究，总能推测出一些东西。比起两眼一抹黑，总归是好些。”
他话锋一转：“张先生，林女士，结盟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我们可以提供部分技术支持和情报共享，而灯塔，则可以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和必要的资源，让我们继续研究下去。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我个人对一些特殊的……嗯，进化现象，非常感兴趣，希望能有机会进行一些无害的观察和交流。”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张凡身上，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探究欲。
张凡沉默了几秒。这个赵博士，像一个谜团。他抛出的诱饵很香，技术、情报，都是灯塔急需的。但他所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安全和资源那么简单。他对特殊体质的兴趣，尤其是对自己和李虎的关注，绝对不一般。
“你的条件，我们可以考虑。”张凡终于开口，“技术和情报，我们需要验证。合作可以，但必须在我们的规则下进行。”
“当然，当然。”赵骞点头如捣蒜，“客随主便，我们明白。”
“至于你说的‘观察和交流’……”张凡顿了顿，“那要看情况。灯塔有灯塔的规矩。”
“理解，完全理解。”赵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么，合作愉快？”
“先从技术验证开始吧。”张凡不置可否。
赵骞留下那两件样品和一些基础资料，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看着越野车消失在废墟中，林婉清才开口：“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不像坏人，但也不像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张凡淡淡道，“他的技术对我们有用，他知道的情报，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这是目前我们唯一能接触到的，可能了解‘星辰’之外秘密的渠道。”
“那你的意思是……”
“合作。但要留一手。”张凡看向卫兵队长，“派人盯紧他们营地的动向，但不要打草惊蛇。等李虎恢复一些，让他亲自带队负责监视。”
他掂量着手里的“静心仪”，触感冰凉。
“还有……”张凡想起赵骞最后那句话和眼神，“他似乎对我的身体状况，还有李虎的体质，有超乎寻常的兴趣。甚至暗示……他可能有办法？”
林婉清一惊：“他能解决你的寿命问题？或者李虎的……”
“可能吧。”张凡眼神深邃，“但也可能，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我们同样也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就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赵博士，像是在浑浊的水里投下了一块新的石头，激起的涟漪，不知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是找到新的盟友，共同对抗未知的黑暗？
还是……
一脚踏入另一个精心布置的迷局？
张凡只知道，棋盘上的子，又多了一个。
而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