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空，那令人窒息的对峙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布罗兹，这头被戈迪斯寄予厚望的双脑地兽，正死死钳制着闪电达兰比尔的脖颈，副头的腐蚀性口器疯狂注入抑制性能量。
达兰比尔周身雷光暴窜，电得布罗兹甲壳焦黑冒烟，却一时无法挣脱这悍不畏死的擒抱。
就在另外两头融合兽——巨蝎与飞行怪物——准备配合布罗兹给予达兰比尔致命一击的刹那，一直悬浮于战场中心、如同神只般冷漠观察的杰顿，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
他那黑金色的庞大身躯在原地骤然模糊，下一瞬，如同鬼魅般直接出现在了布罗兹的正上方！
瞬间移动！
八十米的杰顿，凌驾于八十米的布罗兹之上，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后者完全笼罩。
布罗兹两颗头颅上的眼睛同时上翻，本能地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副头松开达兰比尔，主脑后的长鞭和巨钳仓皇向上挥击，试图逼退或拦截。
太慢了。
杰顿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
他仅仅是向下坠落，同时，胸前的巨大发光器官，百万度火球的发射口骤然亮起刺目到极致的暗红色光芒！
这一次，光芒凝聚不散，并未发射，而是如同实质的熔岩般覆盖了他整个胸腹部位，形成一层令人无法直视的高温能量装甲。
他就这样，裹挟着足以瞬间气化山脉的恐怖高温和自身难以估量的质量，如同天外坠落的陨星，朝着布罗兹当头砸下！
“吼——？！”
布罗兹的嘶吼中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惊惧。它体表的生物装甲疯狂闪烁暗红光芒，戈迪斯细胞应激性地催发出最强的防御能量，同时它试图向侧方翻滚躲避。
但杰顿下坠的速度和精准度超乎想象，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死死锁定布罗兹。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撞击声响起。
那不是爆炸，更像是两颗实心金属星球以亚光速对撞！
撞击点迸发出太阳核心般的光芒，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暗红与炽白的能量激波呈完美的球形向四面八方炸开！
距离最近的闪电达兰比尔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进远处一堆寄生兽残骸中，雷光黯淡，显然受了不轻的震荡。
周围数百米内，无论是戈迪斯寄生兽还是斯菲亚合成兽，都在瞬间被气化或震碎成最基础的粒子！
光芒缓缓散去。
撞击点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百米的、边缘呈玻璃态的巨坑。
坑底中心，杰顿缓缓直起身，胸前的光芒略微黯淡，但依旧稳定。他脚下，是布罗兹。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布罗兹了。
它那引以为傲的、能硬撼达兰比尔雷霆的双层生物装甲，此刻如同被万吨水压机碾过的易拉罐，彻底扭曲、塌陷、与下方同样粉碎的骨骼和血肉糊在了一起，形成一片不足十米厚的、焦黑冒烟、还在微微抽搐的“肉饼”。
两颗头颅早已不知去向，或许已在撞击的瞬间就化为了等离子态。
只有一些边缘残存的、带有暗红色脉络的甲壳碎片，证明着这团肉泥几秒钟前的身份。
一击。
仅仅是最简单、最粗暴的“质量”与“能量”的叠加撞击，没有丝毫技巧，纯粹的力量碾压。
戈迪斯精心催生、具备精英头目实力的布罗兹，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出，便被彻底物理性抹除。
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连那些疯狂厮杀的寄生兽和合成兽，似乎都因这超越理解的毁灭一幕而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吼——！”
巨蝎融合兽发出愤怒与惊惧混合的咆哮，它尾部的能量炮管迅速充能，一道粗大的、混合着骨质碎片和暗红能量的炮击射向刚刚起身的杰顿！
与此同时，那头飞行融合兽以惊人的速度从侧后方俯冲而下，膜翼边缘闪烁着高频震动的能量锋刃，直取杰顿看似毫无防备的后颈！
杰顿甚至没有回头。
面对巨蝎的炮击，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左臂。
手臂前方，空间骤然扭曲，一层半透明的、仿佛由无数六边形蜂巢结构叠加而成的亚空间屏障瞬间展开。
炮击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湮灭声。足以洞穿重型装甲的能量束，在接触到屏障的瞬间，便被那扭曲的空间结构偏转、分解、吸收了大半能量，剩余的威力连让屏障泛起一丝像样的涟漪都做不到。
而对付身后袭来的飞行怪兽，杰顿的做法更加“省力”。
他背后那对巨大的、如同飞蛾般的翅膀，看似装饰，此刻却微微一震。
没有声音，但一股无形的、覆盖特定扇面的重力波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去！
正在高速俯冲的飞行怪兽，如同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它那流线型的躯体瞬间变形，膜翼扭曲折断，俯冲的动能被强行逆转，反而被加倍的引力狠狠“拍”向了地面！
轰！
飞行怪兽以比俯冲更快的速度砸进地面，炸开一团巨大的烟尘，甲壳碎裂，肢体扭曲，一时间动弹不得。
直到这时，杰顿才缓缓转向那头仍在徒劳地炮击屏障的巨蝎融合兽。
他那橙黄色的晶体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
他抬起了右臂，对准了巨蝎。
没有能量汇聚的光芒，没有蓄力的前兆。
但巨蝎融合兽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向内塌缩！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它所在的那片空间连同其中的物质，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橡皮泥。
巨蝎发出凄厉的哀嚎，它坚韧的甲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庞大的身躯被无形的空间压力强行压缩、变形，六只巨足被压进躯干，尾部炮管扭曲崩断……
咔嚓……咯啦……
令人牙酸的、物质结构被彻底摧毁的声音接连响起。
短短两秒，那头数十米高的巨蝎融合兽，就在所有“目击者”面前，被硬生生“捏”成了一团直径不到十米、还在微微脉动的、混合了甲壳碎片和血肉的不规则球体。
杰顿五指一握。
那团“球体”瞬间向内爆裂，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被周围紊乱的能量流吹散。
做完这一切，杰顿的目光才投向远方，那个从坑洞里艰难爬出、但已折断膜翼、明显丧失大半机动能力的飞行怪兽。
他甚至懒得再动手，只是意念微动。
下方战场边缘，三头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外形如同巨型甲虫、背上负载着巨大水晶炮管的斯菲亚重炮合成兽，同时调整炮口，锁定了目标。
嗡——！
三道粗大的、湛蓝色的高能瓦解射线划破战场，精准地交汇在飞行怪兽的身上。
没有爆炸。飞行怪兽在被射线命中的瞬间，身体便从分子层面开始崩解、气化，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从杰顿出手，到三头被戈迪斯寄予厚望的融合兽全灭，总共用时，不超过十五秒。
干净，利落，极致的高效，极致的冷酷。没有华丽的招式对轰，没有漫长的缠斗，只有最本质的、维度层面的力量碾压。
“……了不起的破坏力，外来者。”
那个冰冷的、重叠的、仿佛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六重奏声音，再次响起，直接回荡在杰顿的意识中。
这一次，声音里少了些居高临下的嘲弄，多了几分冰冷的评估和……一丝被触怒的阴郁。
“但，这毫无意义。”
戈迪斯的意志借由战场上残存的戈迪斯细胞低语，“你毁灭的，不过是我用边角料随手捏合的玩具。只要‘彼岸’的潮汐仍在涌动，只要恐惧与绝望仍在滋生，我的‘军队’便无穷无尽。你杀得了一百头，一千头，我能催生出一万头，十万头！你，能在物质的泥潭里，与我打一场永恒的消耗战吗？”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远处，科洛弗尸骸所在的巨大坑洞中，再次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蠕动声。
更多的暗红色肉瘤开始膨胀，显然，新一批的寄生兽正在快速孕育。
而在更广阔的战场上，那些被斯菲亚合成兽击杀的寄生兽残骸，甚至包括布罗兹等融合兽的部分尚未被彻底湮灭的组织，都开始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有重新活化、汇聚的迹象。
戈迪斯细胞那恐怖的寄生与再生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消耗战？”
杰顿那低沉、充满金属质感的意念，第一次对戈迪斯的挑衅做出了明确的、针锋相对的回应。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以为，只有你，拥有‘无穷无尽’的兵源？”
他缓缓抬起了双臂。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某个具体目标，而是如同交响乐的指挥家，向整个战场，乃至他身后那片浩瀚翻涌的原子黑雾，发出了无声的指令。
嗡嗡嗡嗡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庞大的能量嗡鸣，从战场后方，从黑雾深处，从大地之下传来！整个缅因州的地壳都在震颤！
在戈迪斯的“目光”中，战场后方，那片被原子黑雾笼罩的区域，地面如同沸腾的泥浆般翻滚、隆起！
五座比之前任何孵化巢都要庞大、结构更加复杂、通体由黝黑金属和暗红色能量晶体构成的巨型尖塔，如同从地狱深处刺出的利齿，破土而出，直插云霄！
塔身环绕着狂暴的雷霆，塔顶凝聚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光团——这是斯菲亚雷暴巢的进阶形态，专门用于孵化、强化闪电系合成兽。
紧接着，从这五座巨型尖塔的基座，刺眼的雷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雷光中，五头体型比之前那头更加庞大、背生三根巨型闪电尖角、全身覆盖着厚重能量甲壳的闪电达兰比尔，踏着雷霆，昂首走出！
它们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蓝白色电光，周身跳跃的电弧将空气都电离出臭氧的气味。
五头闪电达兰比尔并肩而立，散发出的雷霆威压，让整片战场的能量环境都开始紊乱。
这还没完。
在五头闪电达兰比尔后方，黑雾最浓郁的核心区域，大地裂开一道长达数公里的恐怖缝隙。炽热到发白的熔岩光芒从裂缝中透出，伴随着让空间都扭曲的引力波动。
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仿佛由无数生物与机械部件强行糅合而成的头颅，缓缓从裂缝中升起。
那头颅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的、腐烂的鲸鱼与甲虫的混合体，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流淌着熔岩的厚重生物质-金属复合装甲。
头颅顶端，生长着一颗巨大的、如同红色恒星般不断脉动的能量核心。
仅仅是其露出地面的部分，高度就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沉重、晦涩、带着吞噬一切光与热的恐怖引力，远超之前的达兰比尔，甚至让刚刚降临的五头闪电达兰比尔都微微退避。
斯菲亚合成兽——斯菲亚扎沃尔斯！
这是斯菲亚融合兽中位于顶点的吞噬者，是活动的天体级灾害，其存在本身就能扭曲周围的物理法则，以近乎“黑洞”的方式吞噬、转化一切物质与能量。
“你的‘彼岸’有取之不尽的负面情绪？”
杰顿的意念冰冷地回荡，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嘶吼与轰鸣。
“巧了。这个星球的物质界，对我而言，同样是取之不尽的‘原料’。”
他“看着”戈迪斯意志传来的方向，那橙黄色的晶体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讥诮”的冰冷光泽。
“你可以用你的寄生虫海淹没这里。我也可以用我的合成兽军团，将这片大陆，这颗星球，一点一点，拆解、吞噬、转化成更多的军团。”
“你想打消耗战？可以。我奉陪到底。”
“不过，有一点你似乎搞错了。”
杰顿的意念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我，不是那些满口正义、需要保护弱小、维护星球生态的‘英雄’。”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某种虚幻的认知。
“这颗星球是死是活，上面的生命是存是亡，与我何干？它不过是我旅途中的一个‘站点’，一个储量还算丰富的‘矿场’。如果为了消灭你，需要将这片‘矿场’彻底榨干、甚至提前引爆……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顶多是少采集一些能源。”
“倒是你——”
杰顿的意念锁定了戈迪斯那隐藏在彼岸深处的核心。
“你和‘彼岸’深度绑定。这个物质界的星球，是‘彼岸’存在的基石，是负面情绪涌动的源头。如果我把这个‘基石’拆了、炸了……你那看似‘无穷无尽’的‘彼岸’，还能剩下多少‘养分’？你那依托于此的‘神国’，会不会像沙滩上的城堡，潮水一退，就彻底垮掉？”
这是摊牌，更是威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基于绝对理性与冷酷计算的威胁。
戈迪斯沉默了。
那弥漫战场的低语和负面情绪波动，出现了剧烈的紊乱。
显然，杰顿的话，戳中了它最深的顾忌，也颠覆了它对杰顿行为模式的预判。
它原本以为，杰顿的侵蚀和扩张，是为了“占领”和“统治”这个星球，因此必然会有所顾忌，会试图“保护”星球的存续。
它可以用无限的兵力和星球存亡来绑架、消耗杰顿。
但它错了。
错得离谱。
杰顿是收割者，是毁灭者，是清道夫。
他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和效率。
如果代价足够小，他当然乐意完整地吞下一个星球。
但如果代价变大，他不介意只吃掉最肥美的部分，然后把剩下的残渣连同上面的“害虫”一起，付之一炬。
“你……”
戈迪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拖延时间，你召唤这些军团，说这些大话，不过是在为你真正的‘援军’争取时间。”
它终于意识到了。
杰顿这种规模的暴兵和如此直白的威胁，固然是实力的展示，但也是一种战略威慑，目的是迫使它不敢轻举妄动，为某个“后手”争取时间。
“看出来又如何？”
杰顿的意念依旧平静，甚至有“你终于明白了”的漠然。
“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寄生虫海先吞掉我的军团，还是我的合成兽先拆掉这个星球的生态圈。或者，你可以赌一赌，是你的‘彼岸’先崩溃，还是我的‘援军’先到来。”
“至于无敌？”杰顿最后“看”了一眼彼岸的方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维度，直视戈迪斯那庞大的大脑与狰狞的面容。
“藏在龟壳里，靠着一个快要被抽干的池塘，制造些一碰就碎的玩具……也配自称‘无敌’？”
“真正的无敌，是拥有掀翻整个棋盘，也毫不在意的觉悟。”
“而你，戈迪斯，你有这个觉悟吗？”
话音落下，五头闪电达兰比尔同时仰天咆哮，狂暴的雷霆撕裂天幕！
斯菲亚扎沃尔斯那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动，胸口核心光芒大盛，一股恐怖的引力场开始扩散，将周围一切物质，无论是泥土、岩石、还是寄生兽的残骸，都不可抗拒地拉向它那如同深渊巨口的裂缝！
军团级的总攻，伴随着最冷酷的终极威胁，悍然发动。
戈迪斯隐藏在彼岸深处的意志，发出了无声的、狂怒的尖啸。
它那三只昏黄的巨眼中，疯狂的运算光流达到了极致。
计划必须改变，这个“老乡”，比预想的，要棘手、要疯狂、要不可理喻得多！
消耗战？
不，这不再是消耗战了。
这是一场，看谁先崩溃，看谁先失去一切的毁灭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