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影的目光从叶修五人脸上移开，转向站在一旁的万龙教练、雷神风经理、星耀领队和星夜副总。他往田埂边的老槐树下挪了两步，树荫刚好遮住他大半身子，把夕阳的金辉挡在了身后。
“万龙教练，雷神风经理，星耀，星夜。”他把四个名字串在一起念，像在掂量什么实在东西，“我这老头子不懂战队里的规矩，不知道你们谁管训练，谁管杂事，谁管钱袋子。但雷子跟我说过，你们四个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战队离了你们，就像稻子离了水，活不成。”
万龙教练往前半步，刚想说话，却被龙影摆手拦住。“你们听我说。”他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铜钥匙，“这是我家老屋的钥匙，雷子打小住的那间。我把它交出来，不是让你们去住，是想让你们知道——”
他顿了顿，把钥匙往万龙教练手里塞：“雷子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心里比谁都怕输。他组战队，嘴上说‘玩玩’，夜里偷偷查资料到天亮。你们是他请来的能人，该骂就骂，该管就管，别把他当老板捧着，就当自家弟弟，该敲打敲打。”
钥匙落在万龙教练掌心，沉甸甸的，带着龙影手心的温度。雷神风经理掏出手机，想把这枚钥匙拍下来，却被龙影的话拽住了注意力。
“雷神风，”龙影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长辈的细致，“我听雷子说你管队员吃喝拉撒？那你记着，小苏姑娘不爱吃香菜，小唐姑娘吃辣厉害，魏琛总念叨着想吃家乡的酱菜，伍晨胃不好，得常备着温水。叶修……叶修啥都不挑，但夜里训练得给他端点热乎的，他胃也虚。”
这些话像从庄稼地里刨出来的，带着泥土的实在。雷神风经理赶紧打开手机备忘录，指尖飞快地敲着，生怕漏了一个字。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连眉骨处的细纹里都透着认真，仿佛手里攥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关乎战队输赢的战术板。
“星耀领队，”龙影转向星耀，语气软了些，“你年轻，跟队员们能说到一块儿去。他们刚换赛场，心里肯定慌，就像刚插的秧苗，得常看看，别让虫蛀了，别让水淹了。谁要是闹情绪，你多担待，就当哄自家弟弟妹妹。”
星耀领队点头时，耳尖有点红。他想起昨天夜里叶修对着战术板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像是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想起苏沐橙偷偷抹眼泪，说怕自己的枪法拖了后腿；想起魏琛强装镇定，却在练习赛失误后躲在器材室抽烟，烟头扔了一地。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他攥了攥拳，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郑重：“叔放心，我明白。他们心里那点别扭，我门儿清，保证盯紧了。”
最后，龙影看向星夜副总，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田埂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在他目光扫过来时，微微躬身。“星夜，”龙影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同是长辈的恳切，“我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带过老牌战队。更知道，你也是当父亲的——为人父的心思，咱们都懂。”
星夜副总握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喉结动了动。他想起自己儿子总在视频里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教我打游戏”，那软糯的声音像根细针，轻轻刺着心口。每次视频结束，他都会对着电脑里的战术分析报告发呆，总觉得亏欠了孩子太多。此刻听着龙影的话，他忽然觉得眼前这战队里的年轻人，也像一群等着被照看的孩子，眼里藏着对胜利的渴望，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慌张。
“我们这小破队跟你以前待的地方比不了，但人心是真的。”龙影继续说，语气里多了份共情的温和，“钱的事我不懂，只盼着你别让孩子们受委屈。该花的别省，就像给自家娃买学习资料，不能含糊；该抠的别松，就像过日子盘算柴米油盐，得有谱。你知道看着孩子摔跟头心疼，也知道得让他们自己爬起来——这些孩子，就托付给你多照看了。”
星夜副总接过话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叔放心，我明白。”他想起刚才星耀领队红着眼眶拥抱队员的模样，想起万龙教练对着训练计划皱眉的认真，想起雷神风经理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责任”这两个字，比任何商业报表都更有分量。
龙影往后靠在槐树干上，树皮的粗糙硌着后背，却让他觉得踏实。“你们四个，就像撑船的篙，一个在前头掌方向，一个在两边划水，一个在船尾掌舵，少了哪个，船都得歪。”他看着四人，忽然笑了，“我这老头子没别的能给你们，就一句实在话：这战队是雷子的命，也是你们的心血。你们把它往正道上带，将来不管成不成，我龙影请你们喝庆功酒——就用我埋在地下的那坛米酒，埋了快十年了。”
风从槐树叶间漏下来，吹得四人衣角微动。万龙教练握紧了掌心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里仿佛裹着滚烫的信任；雷神风的备忘录里存满了队员的喜好，每一条都像颗饱满的种子，等着在战队的土壤里发芽；星耀的心里多了份沉甸甸的牵挂，像是接过了一把需要细心呵护的火苗；星夜副总看着远处稻田，晚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的衬衫领口沾着点泥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踏实。
龙影看着四人微微低下头，像受训的学生般郑重鞠躬，眼角的皱纹里漾起笑意，抬手虚扶了一把：“这就见外了不是？我这老头子说的都是家常话，哪当得起你们这礼。”
万龙教练直起身时，把那枚铜钥匙揣进内兜，指尖还留着金属的凉意：“叔的话比金子实在，我们记心里了。往后对雷子，该较真较真，绝不含糊。”
雷神风经理把备忘录存成了特别文件夹，抬头时眼里亮堂堂的：“队员的喜好我都记下了，保证顿顿合口味，训练再晚也有热乎饭。”
星耀领队红着脸笑：“我会常跟他们聊聊，谁有情绪了我第一时间察觉，就像您说的，别让虫蛀了，别让水淹了。”
星夜副总也松了西装领口，语气里带着释然：“叔放心，钱上我把着关，该花的一分不少，能省的也绝不浪费，就像给自家娃过日子一样细。”
龙影看着四个挺直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田埂上的风都带着甜意。他往龙雷那边扬声喊：“抱两个大的来！给四位‘掌舵的’也解解渴！”
龙雷抱着西瓜跑回来时，正见四人围着龙影站着，槐树下的影子挨得很近，像一丛扎得牢牢的稻禾，在晚风里轻轻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