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潼关血战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海疆之上,一场同样惊心动魄的海战正在上演。
残阳如血,泼洒在千里海疆之上。
咸腥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拍打着“鬼丸”号旗舰的船舷,却冲不散甲板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东倭水军大将山本狂介一袭玄色甲胄,腰间武士刀的鲨鱼皮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代州海岸线,嘴角勾起一抹狰狞到极致的笑,仿佛已看见脚下堆满汉人的尸骨。
“秦沐风那个蠢货,”山本狂介猛地拔出武士刀,刀身映着残阳,劈出一道刺目的寒光,“还真以为让天皇出兵就那么简单?他连自己是颗弃子都不知道!”
身后,近百名“鬼武士”水军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声整齐划一,如惊雷滚过甲板。
这些东倭最精锐的战士脸上涂着青黑图腾,手中长枪的枪尖还滴着前些日子截杀商船时残留的血珠,船头加装的青铜撞角更是狰狞,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冰冷的阴影。
“大将英明!”军师井生四郎上前一步,脸上满是谄媚,却掩不住眼底的贪婪,“以我族锻造之术,再有代州之资源,我们的武士就不用穿竹甲!不如拿下代州后按兵不动,等陈朝与周朔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挥师南下上,海陆两路夹击,将这富饶之地彻底纳入天皇版图!”
“井生阁下说得对!”山本狂介将武士刀重重顿在甲板上,震得木屑飞溅,“天皇派出两千艘舰、三十万武士出征,可不是为了抢些金银!代州是周朔的发家之地,拿下这里,既能断他根基,又能给秦沐风那个废物看看——谁才配主宰这片土地!传令下去,按原定计划登陆,遇人不留活口,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嗨!”
随着一声整齐的应答,东倭战船如饿狼般扑向海岸。
漆黑的船帆遮天蔽日,船头的撞角撞碎浅滩的礁石,溅起的水花混着碎石,砸在沙滩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一批登陆的东倭武士踩着同伴的船板跳上岸,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地劈向海边正在修补渔网的老渔民——老人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头颅便滚落在沙滩上,鲜血瞬间染红了整片滩涂。
“杀!屠城三日!金银女人都是你们的!”带队的武士头目嘶吼着,声音里满是兽性。
东倭兵如同蝗虫过境,所到之处,村庄燃起熊熊大火。
孩童的哭喊声、妇人的惨叫声、老人的怒骂声被刀光剑影撕碎,晾晒的渔网被鲜血浸透,堆在院中的粮食被肆意践踏,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能逃过一劫——一个东倭兵狞笑着将婴儿挑在枪尖,甩向燃烧的房屋,看着火焰吞噬那小小的身躯,发出令人作呕的狂笑。
短短半个时辰,就有四个村庄沦为废墟。
满地的尸体被随意丢弃,有的被砍去四肢,有的被剖腹挖心,连村口的老槐树都被挂满了头颅,鲜血顺着树干蜿蜒而下,在树根处积成一滩黑红色的血泊。
“快!前面还有个村子!”东倭兵提着滴血的长刀,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朝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第五个村庄冲去。
却没人注意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死死攥着拳头。
他叫赵大柱,曾是周朔麾下的老兵,在一次与北方异族的战斗中丢了一条胳膊,退役后回村当了里长。
刚才他去海边查看潮汛,远远就看见那遮天蔽日的黑帆,还没等他跑回村报信,就听见了邻村传来的惨叫。
“狗娘养的倭寇!”赵大柱咬碎了牙,独臂死死按在腰间的朴刀上。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么多倭寇,但他更记得陛下曾经说的话——“守土保家,不分军民”。
东倭兵已经冲进了村口,第一个看见的是正在喂鸡的王大娘。
还没等王大娘反应过来,长刀就劈在了她的肩上,鲜血喷了那东倭兵一脸。
“铛——铛——铛!”
村口老槐树下,独臂里正赵大柱用尽平生力气,抡圆了那仅存的臂膀,疯狂敲击着警钟!
钟声悲鸣,刺破云霄,也击碎了村庄最后的宁静。
“倭寇来了!抄家伙!跟他们拼了!”赵大柱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他那张被海风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只有滔天的怒火和决绝。
邻村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凄厉惨叫,如同尖刀剜着他的心。
他曾经是周朔陛下麾下的老兵,丢了一条胳膊退役归来,本以为能守着这片故土安度余生,却没想到,东瀛的豺狼竟敢如此猖狂!
村民们早已被邻村的惨状点燃了血性。
没有惊慌失措的哭喊,只有一片死寂般的愤怒!
男人们红着眼,抄起了手边一切能称为武器的东西——锄头、柴刀、鱼叉,还有当年周朔推行全民皆兵习武时发放的制式短刀。
女人们则迅速搀扶老人,抱起孩子,在几个青壮的掩护下,向着村后通往县城的小路亡命奔去。
“快!去县城找杜大人报信!快啊!”赵大柱对着一个跑得最快的青年背影狂喊,随即猛地转身,独臂紧握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朴刀,死死堵在了村口唯一的大路上。
“砰!”
村篱笆被粗暴地撞开,第一批如狼似虎的东瀛武士冲了进来。
他们身着竹甲,手持滴血的长刀,脸上带着屠杀后的残忍和兴奋,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杀光!抢光!烧光!”带队的倭寇小头目叽里呱啦地怪叫着。
“狗娘养的倭寇!想进赵家村,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赵大柱咆哮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如同下山的猛虎,率先迎了上去!
他虽独臂,但战场搏杀的经验犹在,身形一矮,朴刀划出一道寒光,并非劈砍坚硬的竹甲,而是刁钻地抹向最前面那个倭寇的脚踝!
“啊!”那倭寇惨叫一声,脚筋已被挑断,顿时扑倒在地。
赵大柱看也不看,朴刀顺势向上一撩,直接划开了另一个倭寇的小腹!
“里正爷好样的!”
“杀啊!跟倭寇拼了!”
赵大柱的悍勇瞬间点燃了村民们的血性!
平日里憨厚朴实的渔民、农夫,此刻都变成了护家的疯虎!
一个少年郎握着短刀,灵巧地躲过劈来的长刀,合身扑上,竟用牙齿狠狠咬住了倭寇的手腕!
另一个老汉抡起锄头,不顾自身安危,狠狠砸在倭寇的头盔上,震得自己虎口崩裂,却也让对方一阵眩晕。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
村口狭窄的地形限制了倭寇人数的发挥,但装备和人数上的差距是血淋淋的现实。
村民的柴刀砍在竹甲上往往只能留下白痕,而倭寇锋利的武士刀每一次挥砍,都能带起一蓬血雨。
“噗嗤!”一个年轻的村民为了掩护身后的同伴,被长刀贯穿了胸膛,他死死抓住透体而出的刀身,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娘……孩儿不孝……!”
“二娃!”旁边的汉子目睹此景,双眼赤红如血,如同疯魔般挥舞着鱼叉,不顾一切地冲向凶手,竟硬生生用身体撞翻了那个倭寇,两人扭打在一起,最终同归于尽。
赵大柱浑身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
他的独臂已经麻木,朴刀彻底卷刃成了锯子,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身边的青壮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用生命筑起的防线在迅速变薄。
“乡亲们!顶住!为了身后的爹娘孩子!为了给其他村争取时间!陛下万岁!”赵大柱嘶哑地喊着号子,声音已然破音,却带着一股悲壮的力量,支撑着每一个还在战斗的人。
突然,一名倭寇武士瞅准空档,长刀如同毒蛇般直刺赵大柱心口!
这一刀太快太狠,赵大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刺穿!
“里正小心!”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扑来,是村里最憨厚的铁匠儿子,才十七岁!他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硬生生为赵大柱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噗——!”刀尖从前胸透出,少年一口热血喷在赵大柱脸上,他回头看了眼里正,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软软倒了下去。
“小石头!!!”赵大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眼前一片血红!
他看着少年兀自圆睁的、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双眼,看着周围倒毙的乡亲父老,所有的悲痛和愤怒化作了最后的疯狂!
“啊——!倭寇!老子日你祖宗!”赵大柱如同受伤的狂狮,完全不闪不避,合身扑向那个刺死小石头的倭寇武士!
那倭寇没想到一个重伤的独臂老头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量,一时竟被撞得踉跄后退。
赵大柱用独臂死死箍住他的脖子,张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一口狠狠咬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呃啊!”倭寇发出凄厉的惨嚎,拼命挣扎,用手肘猛击赵大柱的后背。
但赵大柱就像跗骨之蛆,死不松口!鲜血从他口中和倭寇的颈动脉狂涌而出!
旁边的倭寇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愣了一瞬,随即数把长刀同时捅进了赵大柱的后背!
“噗!噗!噗!”
刀身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赵大柱身体剧烈一颤,却依然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紧!
直到那倭寇彻底断气,他才猛地抬起头,满嘴鲜血,状若疯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卷刃的朴刀投向不远处那个发号施令的小头目!
“当!”朴刀无力地撞在盔甲上落地。
赵大柱伟岸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他面朝着县城的方向,独臂艰难地向前伸着,似乎还想为乡亲们挡住更多的敌人。
他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死死盯着倭寇来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和蔑视。
“里正!”
最后几个还在抵抗的村民发出悲呼,但他们没有逃跑,而是红着眼睛,发出了更疯狂的攻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厮杀声渐渐停歇。
赵家村,这个沿海小村,连同它最后一批守卫者,全员战死,无一生还,也无一人后退!
鲜血浸透了村口的每一寸土地,尸体层层叠叠,诉说着这场抵抗的惨烈与不屈。
那个倭寇小头目心有余悸地踢了踢赵大柱冰冷的尸体,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八嘎!该死的贱民……竟然让我们损失了这么多人!”
他无法理解,这些装备简陋的农民,为何能有如此顽强的意志。
然而,赵大柱和赵家村青壮们的血没有白流。他们的拼死抵抗,为更多村庄的撤离赢得了宝贵时间。
他们的壮烈牺牲,如同一点星火,瞬间点燃了整个代州百姓胸中的干柴!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倭寇屠村,赵家村全员战死,无一人投降!”
恐惧迅速被更强大的情绪取代——那是同仇敌忾的愤怒,是保卫家园的决心!
海疆的夜幕,被村庄的火光映得如同白昼,更深的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