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狂介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眼前蜿蜒如黑色巨蟒、旌旗招展的二十五万大军,脸上尽是睥睨天下的狂傲。
刀枪折射着寒光,队伍中夹杂着抢来的粮草和哭哭啼啼的民夫。
倭寇士兵们谈笑风生,眼神轻蔑,在他们看来,代州兵力空虚,这趟征途不过是武装游行!
三日踏平临海城,夺取周朔的龙兴之地,易如反掌!
“加速前进!拿下临海城,金银财宝,女人土地,任尔等取用!”山本狂介挥刀怒吼,引得倭寇们阵阵嚎叫。
然而,这条狰狞巨蟒刚刚离开海岸线,深入代州境内不过十余里,便猛地一头撞进了一张由无数细密丝线编织而成的、充满愤怒和杀机的大网之中!
王老栓从床底翻出落满灰尘的木箱时,手却在触到那洗得发白的军装时稳如磐石。
他是前“朔字营”老兵,那条瘸腿是当年跟随陛下周朔时留下的纪念。
“爹,您这腿……”儿子担忧地拦在门前。
王老栓浑浊的眼睛里精光暴射:“腿瘸了,不影响拉弓,不影响挖坑,更不影响砍倭狗的脑袋!”
军装虽已不合身,但穿上那一刻,这个平日里佝偻的老农瞬间挺直了腰板,凛然气势让儿子都不由后退半步。
他召集了邻近村落同样退役的十七个老兄弟,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个个身上带着旧伤。
他们没有正面冲击倭寇大队的本钱,却有着倭寇无法比拟的优势——对脚下每一寸土地的熟悉。
“当年陛下怎么教我们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字,老子刻在骨头里!”王老栓对老兄弟们吼道。
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兵嗤笑:“王老栓,老子还要你提醒?老子可是跟随陛下打入草原王庭的!陛下那放风筝战术真他娘的过瘾!”
次日,倭寇一个百人队趾高气扬地行进在狭窄土路上。
“咻!咻!咻!”
十几支利箭从道路两侧的树林和草丛中精准射出,专挑队伍中的军官和斥候!
箭矢刁钻狠辣,五六个倭寇应声倒地,其中包括那名百夫长。
“八嘎!有埋伏!”倭寇队伍顿时骚动,挥舞武士刀冲向箭矢来处。
可当他们冲进树林,只看到几个迅速远去的背影,以及地上精心布置的绊索和陷坑。
惨叫声接连响起,又有数个倭寇跌入插满削尖竹签的土坑,或被从天而降的滚木砸得脑浆迸裂。
待倭寇大队人马闻讯赶来,王老栓等人早已借助熟悉的地形撤得无影无踪。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路程,倭寇像是闯进了针窝——走在狭窄的土路,两侧会突然滚下裹着碎石的圆木,砸得队伍人仰马翻;路过废弃的村落,刚想进去搜刮,屋顶就会落下带着火星的柴草,烧得他们狼狈逃窜;就连晚上扎营,也会有冷箭从暗处射来,专挑站岗的哨兵下手。
这些老兵就像附骨之疽,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一击即走,把倭寇搅得心神不宁。
可更让倭寇头疼的,是那些满腔仇恨的青壮民兵。
李大牛带着村里的三十多个青壮,没去临海城守城,反而钻了山林。
他们看着邻村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眼珠子红得要滴血:“跟倭狗硬拼不行,咱们就断他们的路,毒他们的水!”
他们把必经之路的石桥拆了,在河里投下腐烂的牛羊尸体;把淬了蛇毒的竹签插进陷阱,再盖上浮土;
甚至故意在路边留下几袋掺了巴豆的粮食——一支五十人的倭寇巡逻队,喝了被污染的河水后,上吐下泻,连刀都握不住,被李大牛他们冲出来,用锄头、柴刀砍得片甲不留。
消息传到山本狂介耳朵里,他气得一刀劈了案几:“八嘎!这些农夫,竟敢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大将,我们是不是错了,我真的能……”
“八嘎!滚……”一个副官还没说完就被山本狂介喝骂打断!
最让倭寇防不胜防、魂飞魄散的,是第三根刺——来自临海城学堂的少年们!
代州大学,乃周朔陛下亲建,授格物致知之道!学子们不顾师长劝阻,以周朔所作的“少年强则国强”回应,毅然参战!
而反应最快的还属临海学堂。
临海城学堂的几十个年长学生,在年轻先生林卓文的带领下,躲进了学堂后山的秘密基地。
“先生,倭狗杀了我们乡亲!我们要报仇!”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学生红着眼睛道。
林文远看着这些本该吟诗作对的少年,如今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好!倭寇人多势众,但我们有格物一道和一腔热血!”林文远眼神坚定,“他们让我们的乡亲血流成河,我们就让他们寝食难安!”
学生们利用学堂里的材料——制作燃烧瓶、简易投石车,用格物室的木炭、硝石、硫磺制作土炸弹,更利用燧石火油造出了地雷。
虽然故障率很高,但只要响一个,倭寇就得付出数条性命。
夜晚成了倭寇的噩梦。
山本狂介的中军大营设在一个被清空的村子里,守卫森严。然而深夜时分:
“轰!!”
一声巨响从营地外围马厩方向传来,火光冲天,受惊的战马嘶鸣狂奔,踩踏帐篷,引发一片混乱。
倭寇惊慌失措地拿起武器,却找不到敌人踪影,只在爆炸现场找到一个破碎的陶罐和散落的铁钉。
紧接着,营地另一侧的粮草堆放处附近,巡逻队踩中伪装巧妙的踏板,“轰”的又一声,虽只炸伤两三人,但那巨响和突如其来的杀伤和爆炸声让所有倭寇心惊肉跳。
更绝的是,第二天夜里,几个学生把土炸弹绑在野狗、山羊身上,点燃引线后赶向营地。
野狗冲进营里,“轰”的一声炸开,倭寇们吓得魂飞魄散,趁着逶狗浑乱又将马蜂窝用投石车投入营地。
甚至有逶狗以为是周朔的正规军来了,拿起刀就跟身边的同伴砍了起来——一场营啸,竟让倭寇自相残杀,死了上百人。
“妖法!这是周朔的妖法!”一些迷信的倭寇吓得屁滚尿流。
山本狂介暴跳如雷,一刀劈碎案几:“八嘎!这是什么武器?!代州人怎么会用天雷?!”
这些土制火器,威力或许不及正规火炮,但那巨大的声响、火光和恐怖的杀伤方式,以及防不胜防的袭击,彻底摧毁了倭寇的士气!
他们白天行军提心吊胆,生怕踩到地雷;晚上无法安眠,精神濒临崩溃!
倭寇大军推进速度明显减慢。
他们再也不敢分兵扫荡周边村落,因为落单的小队——无论是探路斥候还是搜刮粮草的散兵——极少能活着回来。
战报中充斥着“遭遇冷箭”、“落入陷阱”、“水源有毒”、“夜受惊扰”等字眼。
山本狂介在临时大帐内暴跳如雷,一刀劈碎眼前案几:“八嘎!这些代州人,是地老鼠吗?!不敢正面决战,只会用这些卑鄙手段!”
副将小心翼翼道:“大将,我军士气受损,夜不能寐,行军迟缓。是否先停下来,肃清后方……”
“不行!”山本狂介断然拒绝,脸上横肉抽搐,“杜亚生正在临海城加固城防,拖延下去只会更不利!传令下去,放弃所有小型村落,不再分兵,全军集中,加速向临海城进军!任何擅自离队者,斩!等我们拿下临海城,再回头把这些地老鼠一个个揪出来碾死!”
于是,战场上出现了奇特一幕: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倭寇大军,不再肆无忌惮地铺开,反而收缩队形,沿着主干道快速推进,对两侧村镇和山野间充满仇恨的目光暂时无视。
他们像一头被无数蜂群叮咬的蛮牛,虽然疼痛愤怒,却只能埋头冲向最终目标——临海城。
然而这一路被持续放血,士气已然受挫。二十五万大军,因各种原因竟折损万余人,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而在临海城头,杜亚生收到了各地传来的零星战报。他望着城外远处扬起的遮天尘土,知道倭寇主力即将兵临城下。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冷峻的弧度。
“很好…乡亲们,你们做得很好。”他低声自语,握紧了城墙的垛口,“你们让倭寇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代价,你们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转身,对身后肃立的将领和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兵头领们,声音沉稳而有力:
“传令下去,依计行事!我们要在这临海城下,让这些倭狗明白,什么叫龙兴之地,什么叫万众一心,什么叫…自取灭亡!”
临海城,已然披坚执锐,静待强敌。真正的血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