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城县衙内,灯火通明。
曾二小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急行军留下的尘土,他朝着代州府尹杜亚生重重一抱拳:“杜大人,情况如何?倭狗到哪了?”
杜亚生见到他,忧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曾将军能及时赶来,简直太好了!倭寇预计还有两个时辰便会兵临城下。时间仓促,我们只在城外构建了一道简易木寨防御工事。
器械方面…唉,我们不属于正规军序列,只有几百支淘汰下来的老式火绳枪,元戎弩倒是备了不少,至于火炮…一门都没有!”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焦急。
曾二小闻言,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无妨!区区倭狗而已!此次事急从权,本将只率领三千精锐以急行军先行一步,后续尚有一万五千大军正在星夜兼程赶来!
这三千儿郎,人人装备最新式的燧发枪!虽无火炮助阵,但也足以让那些倭狗喝上一壶!”
“那就好!那就好啊!”杜亚生长舒一口气,“既然将军来了,陛下早有言明,军人只管打仗,官吏只管政务。这临海城的防务,全权由将军指挥!有何指示,尽管吩咐!”
“杜大人既然如此信任,末将就不客气了!”曾二小也不推辞,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清单递了过去,“这是急需之物,望杜大人能在倭寇兵临城下前筹措齐全!”
杜亚生接过清单,快速浏览一遍,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但并未多问,只是郑重颔首:“将军放心,本官这就去办!”说罢,转身便匆匆离去。
……
山本狂介率领着他的二十五万大军,终于抵达了临海城外。
虽然采取了收缩队形,但如此庞大的军队行军,队伍依旧拉得极长。
这三天的路程,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那些神出鬼没的袭击次数虽减少了,但夜间宿营时的骚扰从未停歇,但凡有落单的小股部队或斥候,几乎无一幸免,都成了代州军民复仇的刀下鬼。
一路清点下来,非战斗减员加上被偷袭造成的伤亡,竟已接近万人!这个数字让山本狂介心头滴血,更是烦躁不已。
此刻,他勒马远眺临海城,目光落在城外那道看起来颇为简陋的木寨防御工事上,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哼,杜亚生是黔驴技穷了吗?就凭这小小的木寨,也想阻拦本大将的虎狼之师?
传令下去,今日天色已晚,全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踏平临海城!”
命令传达下去,本就疲惫不堪的倭寇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松懈下来。
偌大的营地很快开始搭建,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排队等待着食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即将饱餐一顿的松弛感。
他们想安稳吃饭,曾二小却绝不会让他们如愿!
临海城头,曾二小目光冷峻地听着侦察兵的汇报。
“报告将军!倭寇大部已开始排队领取饭食,营地内人员聚集,戒备相对松懈!”
“好!想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再来打老子?做梦!”曾二小眼中寒光一闪,转头看向身旁的杜亚生,“杜大人,本将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杜亚生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曾将军,早已备妥!百姓们听闻是用来对付倭狗的,纷纷将自家耕牛牵来,片刻不停!
得益于陛下多年来与蒙州的贸易,代州别的不多,就是牛马充裕!只是…本官原先还以为将军要这些牛马是犒劳将士的,万没想到竟有如此妙用!”
曾二小沉声道:“倭狗势大,我军算上民兵衙役也不过一万七千之数,硬拼必然吃亏。
唯有先挫其锐气,耗其精力,杀其有生力量,待后续援军抵达,方可一举定乾坤!此计,便是要送他们一份‘开门红’!”
“将军谋略无双,本官佩服!”杜亚生由衷赞道。
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奔上城楼:“报——将军!三千头火牛已全部准备就绪,牛尾浸油布,牛角绑利刃,只等将军号令!”
曾二小深吸一口气,猛地挥手,声如寒铁:“命令!点火!放火牛!三千燧发枪手紧随其后,待其营地大乱,自由射击,最大限度杀伤倭寇!记住,一击即走,若倭寇组织反击,杀出营地,立刻撤回城内,不得恋战!”
“得令!”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映照着倭寇连绵的营寨。
大多数倭寇士兵正捧着刚分到的饭食,围坐在篝火旁,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连续数日的紧张行军和夜间骚扰,早已让他们身心俱疲,此刻只想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
一些军官甚至已经开始畅饮抢来的酒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假的祥和。
突然,地面开始传来一阵阵沉闷而异常的震动,起初微弱,但迅速变得清晰可闻,如同无数战鼓在远处擂响,并且越来越近!
“什么声音?”有警觉的倭寇士兵放下了手中的碗,侧耳倾听。
“是…是地震了吗?”
“不对!是骑兵冲锋?!”
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营地边缘蔓延。当他们循声望去时,看到的却是一副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景象——
只见临海城方向,烟尘滚滚,如同决堤的洪流!
成千上万头壮硕的耕牛,尾巴上绑着熊熊燃烧的浸油布条,剧痛与恐惧让它们彻底发狂,赤红着双眼,鼻孔喷着白气,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魔兽群,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倭寇营地猛冲过来!
牛角上绑缚的锋利短刀,在夕阳和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寒光!
“妖、妖怪啊!”
“是牛群!牛群后面着火了!”
“快跑——!”
营地边缘的倭寇吓得魂不附体,碗筷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转身就想逃跑。
但短腿逶狗的速度岂能快过受惊狂奔的牛群?
“轰——!!!”
第一排火牛如同巨大的攻城锤,狠狠地撞进了倭寇营地的木栅栏!
脆弱的栅栏在数千头疯牛的冲击下,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粉碎、倒塌!
燃烧的牛尾引燃了帐篷、粮草,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疯牛冲入人群,尖锐的牛角轻易地刺穿倭寇的身体,健硕的牛蹄将试图阻挡的一切踩成肉泥!
营地瞬间化为人间炼狱!惨叫声、牛哞声、木料燃烧的噼啪声、帐篷倒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交响乐!
“稳住!不要乱!长枪兵结阵!弓箭手……”一名倭寇将领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抵抗。
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一头浑身着火的疯牛直接撞翻了他面前的士兵,尖锐的牛角从他胸前透体而出,将他高高挑起,然后疯狂甩动!
鲜血内脏喷洒得到处都是!
整个倭寇营地彻底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混乱!
士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燃烧的帐篷成了最好的指引,将混乱的人群暴露在火光之下。
就在这时,早已埋伏在侧的三千燧发枪手,在曾二小的指挥下,悄然推进到有效射程之内。
“自由射击!瞄准了打!”军官一声令下。
“砰砰砰——!”
密集而清脆的燧发枪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了混乱的夜空。
硝烟弥漫中,铅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入混乱的倭寇人群。
那些试图组织抵抗的军官、惊慌失措的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
燧发枪远超火绳枪的射速和可靠性,在此刻发挥了致命的效果,持续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中军大帐外,山本狂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片如同阿鼻地狱般的景象。
他刚刚还在畅饮清酒,想着明日如何破城,转瞬之间,他的大军竟已陷入如此绝境!
“八嘎呀路!!!”极致的愤怒让他额头青筋暴起,面目扭曲得如同恶鬼,“曾二小!杜亚生!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华夏猪!竟敢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武士刀,一刀将身旁的帅旗旗杆斩断,咆哮道:“传令!所有骑兵!给本大将集结!冲破那些火枪兵的阵线!步兵跟上,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大将!营地已乱,我军士气已堕,此时出击恐……”副将试图劝阻。
“闭嘴!”山本狂介反手一刀鞘将副将砸倒在地,状若疯虎,“再敢扰乱军心,立斩不赦!出击!全军出击!杀光他们!!”
在山本狂介的严令和巨大伤亡的刺激下,一部分悍勇的倭寇骑兵终于勉强集结起来,冒着火光和零星射击,如同受伤的野兽,疯狂地朝着燧发枪阵地的方向冲杀过来!
城头之上,曾二小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态势。
“将军,倭寇骑兵杀出来了!”
“嗯,预料之中。”曾二小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命令,燧发枪营,交替掩护,按预定路线,撤!”
命令迅速传达。三千燧发枪手毫不恋战,立刻分为数队,一边保持着对追兵的火力压制,一边有条不紊地向后撤退,动作迅捷而整齐,显示出极高的训练素养。
当倭寇骑兵好不容易冲破火场和混乱,杀到刚才的射击阵地时,留给他们的只有满地弹壳和逐渐消散的硝烟,以及远处临海城缓缓关闭的城门和城头之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周”字大旗。
山本狂介在亲卫簇拥下赶到阵前,看着空荡荡的战场和远处巍然耸立的临海城,再回头看看己方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营地,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他强行压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曾!二!小!本大将山本狂介在此立誓,不破此城,不将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夜色笼罩下的临海城外,只剩下倭寇营地的熊熊火光,映照着无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以及山本狂介那无比怨毒和狰狞的面孔。
第一回合的交锋,他输得一败涂地。
山本狂介以为结束了,岂不知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