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窗纸被风刮得哗哗响,陈柔坐在昏黄的油灯下,指尖捏着一支磨秃了的狼毫,墨汁顺着笔锋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乌黑,像极了她心里化不开的恨。
她身旁的杨硕蜷在旧棉絮里,小脸透着病气,方才的话还在殿内回荡:“那些人真的会为父皇报仇吗?”
陈柔猛地攥紧笔杆,指节泛白。她看着儿子单薄的肩膀,喉间发紧:“会的。”
声音不高,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末山蟒对于楚随他们,是很有怨言的,而李黎素有忠名,还有杨杰……”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杨杰若知楚随弑君,定会起兵讨伐……这于他而言,是名正言顺登基的最好机会。”
杨硕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可新帝已立,朝臣都默认了……”
“默认?”陈柔冷笑一声,将信纸铺展在案上,一笔一划写下“楚随弑君,血债血偿”八个字,眼泪却猝不及防砸在“血”字上,晕得那笔锋都软了。”
“她是十分恨楚随,恨楚家人,自己的父亲,因为楚随而死,自己的丈夫,也是被楚随害死的,如今偌大的天下,她只剩怀里这一个儿子了。”
“自己就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她也要保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阿硕!”她放下笔,伸手抚摸儿子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决绝:“若你我活不成,这天下是谁的,新帝是谁,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她不管什么南北大战,不管段豪的大军是否会趁虚而入,她只知道,要让楚随血债血偿,要让她的儿子活下去。
三日后,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太监,揣着陈柔亲手写的密信,混在出宫采买的队伍里,悄悄出了建康城。
那些信纸被折成细条,藏在发髻里、鞋底夹层中,一路辗转,历时十三天,终于送到了末山蟒、李黎和杨杰的手中。
冀州军营的帅帐里,李黎捏着那封密信,烛火映得他脸色沉凝。
信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颤抖,字字句句都在控诉楚随的罪行。
他看了三遍,忽然抬手将信纸扔进了火盆里。火焰“腾”地窜起,很快将那信纸烧成了灰烬。
“将军?”身旁的副将刘黑羊不解地开口。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李黎望着帐外的夜色,声音低沉:“段豪南征,我们兵力本就不足,若此时起兵讨楚随,便是自毁长城。”
他想起杨杰此前送来的信,信中提议集中兵力攻打颍州,引段豪大军决战……这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传我将令!”李黎转身,目光锐利如刀:“我亲自在这里继续在冀州与辽军僵持!”
他看向刘黑羊,语气郑重:“你亲率五万精锐,星夜驰援颍州,务必配合江陵王,将段豪的主力引过去。”刘黑羊领命而去,帐内只剩李黎一人,他望着火盆里的灰烬,轻轻叹了口气……陈柔的冤屈他记着,但眼下,保住这半壁江山,才能谈复仇。
对于皇帝的死,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毕竟他让人查去了,如果不是段豪突然南征,他断然会杀入建康,解决了楚随。
与此同时,杨杰的帅帐里,那封密信正被压在地图的“颍州”二字上。
他手指轻叩案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楚随弑君,这消息若传开,天下必然大乱,但也给了他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
他原本就计划在颍州与段豪决战,如今有了这封信,更能凝聚人心。
“来人,”杨杰高声唤道,“传我命令,全军整装,三日后向颍州进军!”他要让段豪以为,他是为了讨伐楚随才出兵颍州,实则是要将段军的兵力引到这片平原上,集中优势兵力,与之一决生死。
帐外的士兵齐声应和,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而远在建康的皇宫里,楚随看着手中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他随手将信扔在地上,用靴底碾了碾,仿佛那不是控诉他罪行的证据,只是一张废纸。
“杨杰想让我出兵颍州?”他嗤笑一声,靠在御座上,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他想借段豪的手消耗我的兵力,做梦!”
他心里清楚,中央军是他的根本,只有他手握中央军,牢牢的掌控着,他的这个位置才能坐稳。
手里若是没有了兵,那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绝不能为了一场“决战”白白牺牲。
至于杨杰的计划,至于段豪的大军,只要他守着建康,守着大江天险,那些厮杀便与他无关。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却映不出半分暖意,只有对权力的贪婪与自保的冷漠。
此时的天下,像一盘乱棋。
陈柔为了母子活命,不惜搅动风云,李黎为了抗敌大局,选择压下冤情,杨杰借势布局,欲在颍州定胜负,楚随则守着自己的权力,冷眼旁观。
而江北的段豪,正率领大军步步紧逼,等着看江南这盘棋,如何在私心与算计中,一步步走向崩塌。
而末山蟒得到楚随弑君的消息后,他是很懵的,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是内讧的时候……如今的中神道,也基本上被他剿灭的差不多了。
其实派别人而来,是很难剿灭中神道的,毕竟中神道的力量,来源以下层,你杀完一波,还会有另一波。
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那么这个中神道的问题,才能彻底解决掉。
他明白,现在的世家大族们,那就是不给百姓们活路,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下去,你即便把中神道的人,都杀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底层人是杀不完的,所以他也就瞄向了当地的世家大族,一边在讨伐中神道,一边把那些世家大族们拉出来,抄家灭门,然后分土地,给流民们……
同时大面积的向中神道招降,只要你投降,那么我就给你地,给你钱,给你全家一个活路……在这种攻势之下,末山蟒的平叛进度,可以说是十分的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