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林驺,常常在中庭的游廊处走动,只说是在巡察,但在离开庄子前,他都未能再见对方一面。
心中念叨得久了,林驺也有些意外,他也不是没见过美人,跟在李二郎身边,他连冯小怜那般绝色妖姬都见过,但都不如,对方那样令人牵肠挂肚,也许这便是书上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驺觉得自己动心了,如果能再见对方一面,林驺想表露自己的心意,他想要知道,对方在自己与李二郎之间,会选谁?
是心动,是攀比,是雄性的本能在作祟。
马车离开庄子的时候,林驺驱使着马匹,在马车旁徘徊,旁人只赞他尤其的忠心,护卫着车马,不曾离开半步。
只有林驺自己知晓,他在期待,有人能掀起那车帘,唤自己一声:“林将军。”
但直到马车使进了并州城,他都没有等来。
车内的小梅手指不停的翻动丝线,牵引着这些杂乱的丝线,组成一个个好看的绳结,小菊见她如此气定神闲,不由得问道:“你确定,那两面,那林百户会动心?”
小梅低着头打络子,不甚在意道:“他会的,男人就是那样,给他一点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就会认为,佳人春心为他而动。”
见小菊面带几分怀疑,小梅就保证道:“阿姐,别担心,这点子信心我还是懂的。”
小菊还是有些不放心,男女之间这点子情愫,又能成什么事?她还是认为,只有利益,才能将人绑在一起。
小梅似乎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就接着道:“阿姐,其实林驺喜欢的不是我,只是一个带着我面容的幻影罢了。你就当我给他造了一场梦。”一场为他量身定做的梦。
小菊无奈的笑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两人在马车里,编着绳结,下马车的时候,小梅随手,将这绳结从窗口扔了出去。
看见有人捡走了绳结,才满意的露出个笑容,跟在齐妈妈身后,回了府。
回府后,姐妹两人跟在杨夫人身边,做着端茶倒水的活计。
杨夫人既然回了府,弘农那边的人免不得来琉璃院走一趟。
弘农杨氏的两位郎君,论容貌不及李二郎俊美,但两人周身的书香气,看着便是以诗书传家的模样。
年幼一些的杨清,瞧着对杨夫人更为热络亲近。
杨夫人虽然有些冷淡,但是杨清的问候,她还是一一答了。
杨深那边,就更冷漠一些,但只要是正事,杨夫人都回了。
杨深带着几分犹疑道:“大妹妹你说不必带咱们家的姑娘来,可是有什么想法?”
杨夫人道:“怎么,这并州城填进来一个我,三兄还想让哪位侄女进来?”
杨深被这话问得有些面色难堪,回道:“大妹妹明知,为兄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李二郎终究不是大妹妹亲生骨肉,到底差了一筹。”
“他是我的嗣子,入了族谱,祭了祖先,告了天地,那他便是我的孩子,你们就是他的舅父。有没有那血缘,又有什么关系?”杨夫人占着礼法,日后李二郎就是她亲子,在礼法上,蜀地白家都要退上一步。
杨深道:“话虽如此,但下一代……”
杨夫人打断了他的话:“想来,妹妹我不会是个短命之辈,三兄难道连十几年都等不起了?”这是在说,如果真的要杨家女联姻,可以等下一辈,等李二郎的子嗣那一辈。
杨清听了这话,连忙道:“大姐姐,天地有灵,不能混说,你身子骨好着呢。”随后,对杨深道,“三哥哥,大姐姐这话倒是有礼,何必要咱们侄女嫁与李二郎为妾,咱们家的姑娘,可做妻,不为妾。当年,陛下召咱们三姑姑入京为贵妃,都遭了拒,现如今咱们可不能堕了先祖之风。”
杨清也不赞成让杨家女为妾,他们书香门第的读书人家,真丢不起这个脸。
杨夫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知晓此事他们已经妥协,面容柔和了几分,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这并州到底苦寒,又何必再让家里的女娘,遭这个罪呢?”
杨深见此,面露愧疚,当年之事,真论起来,他自己就是其中的推手之一。
若不是经由自己的关系,李桓当年也入不了弘农,更见不到出门巡察的大妹妹,更不会亲自上门求亲。
虽然,当时更多的原因是家主不想让大妹妹再插手族内之事,还有就是为了推大兄上位,但终究有自己的缘故在。
杨深愁闷道:“当年之事,是为兄对你不起,但你对大兄……”想起杨凌毁了的脸与腿,杨深有些感伤,到底是亲骨肉,何必如此呀!
杨夫人讥讽的笑道:“我与杨凌的恩怨,从我阿娘那算,就理不清了,现下,他活着,我也好好的活着,不是三哥哥你最期盼的吗?三哥哥仁义,性子敦厚,不想兄妹间有什么伤亡,现下不已经如愿了吗?”
杨深面露痛苦之色,不再说话。
可是,自己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两败俱伤。
杨清在一旁没说话,他当时年岁太小,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就传出了大姐姐与并州牧的婚事。
等他上门想要问个缘由的时候,家主与几位族老,正闹得不可开交,他也被挡在了门外。
当时杨家族里其实分为两派,一派主张遵循周礼,无嫡子者,由嫡女继承宗祠,主要是杨夫人聪慧,手段也足够高,或许能带着杨家更进一步;但另一派认为,乾坤已定,阴阳已分,女子失去继承权已经千百年,不可再冒大不韪,恢复女子的继承权。
那时候都李桓要救驾勤王,需要一个人为他稳住并州,在遇见杨夫人那一刻,他就明白对方就是那个能稳定并州之人,所以他才会上门求亲。
也许,初见的时候,李桓确实有那么一刻动了心,但更多还是为着利益所驱。
最后,杨夫人端茶送客。
杨深只得领着杨清离开,杨清一步三回头,心中想着:若不是三哥在,大姐姐肯定会留我用晚膳。
感受到杨清幽怨的目光,杨深总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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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说明:在我国,汉及汉之前,女子也是能继承家里的爵位的,虽然优先继承权在“子男”身上,但是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子女”也是能继承爵位的,这是写进了律法里的,但是女子外嫁后,爵位就会留在家里,这才有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说法。在西汉的时候,女子还能凭借自己的功绩封侯,吕雉的妹妹与萧何的妻子,都被封了侯爵,都是在史书上有过明确记载的,是魏晋之后,逐渐失去了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