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文正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向炎无咎,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炎山主,此言当真?那道剑宗真有此等符箓?”
炎无咎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浮现出屈辱与愤懑交织的神色。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痛:“孔家主,此等关乎宗门存亡、祖师颜面之事,炎某岂敢妄言?若非那道剑宗有此符箓,我师父就算不敢对曹家之人动手,也定会出面为玄火山主持公道!”
他暗中观察着孔文正的反应,继续添油加醋:“曹家之人言之凿凿,更有留影玉简为证。虽无法完全重现那符箓激发时的全部威能,但其毁灭性的气息与跨越空间的波动,做不得假。我玄火山...唉,势不如人,不得不暂避锋芒,虚与委蛇。”
炎无咎心中盘算着: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出了玄火山的困境,又将道剑宗和曹家塑造成了仗势凌人的恶徒。孔家与曹家素来不睦,应当能引发他们的共情。
就在此时,一直端坐如钟的孔之颜,在听到“林玄静”与“符箓”这两个词的瞬间,那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孔之颜心中巨震:林玄静!又是他!那撕裂神魂、崩灭道基的力量,至今记忆犹新!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掠过一丝极淡却精纯无比的灵力波动,瞬间又消散无踪。
炎无咎虽未能完全捕捉到孔之颜的情绪变化,但他敏锐的灵识却隐隐感觉到,在他说出林玄静和符箓灭族之事时,厅内那原本沉凝如山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心中暗喜:有反应了!看来这孔之颜,即便没死,也绝对被林玄静的符箓所伤!
炎无咎趁热打铁,脸上悲愤与无奈之色更浓:“道剑宗三位弟子,杀我玄火山长老之后,在曹家的帮助下还强行要挟我玄火山!我不得不虚与委蛇,忍辱负重!此等屈辱,我玄火山上上下下,无不刻骨铭心,日夜盼望着能雪此奇耻大辱!”
他话语微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孔之颜:“没有办法,我才让我玄火山长老委曲求全,前往大秦帝国道剑宗。前几日他从大秦帝国回来,带回来了道剑宗的底细和大秦帝国灵石矿的消息...”
当炎无咎提及李天南自大秦帝国归来时,上方的孔之颜脸色骤变,眼神中满含杀意望向炎无咎。此等眼神瞬间被炎无咎捕捉到。
炎无咎心头一凛:要遭!他当即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愈发急切:“老祖,晚辈此消息来源绝非寻常,牵扯之广远超想象——不仅关乎灵石矿,更涉及道剑宗内部的核心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孔之颜的神色,继续道:“此事千系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晚辈唯恐不慎消息外泄,不仅可能打草惊蛇,更可能误了孔家未来之大计,届时晚辈万死难赎其咎!”
“因此,晚辈恳请之颜老祖,能否容我单独禀报?”
孔之颜心中冷笑:这小子倒是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内蕴杀意的眼眸缓缓收起,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再次落在炎无咎的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久,足足有三息之久。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血脉的流动,窥探他识海中翻腾的每一个念头,掂量他话语中每一个字的真伪与分量。
炎无咎坦然承受着这审视,目光平静与之对视,心中却暗流涌动:成败在此一举了。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孔文正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已绝非自己这个层次所能与闻。老祖的决定,将直接关系到孔家对此事的态度,甚至可能影响到家族未来的走向。
片刻的沉默,仿佛漫长的煎熬。
终于,孔之颜似乎做出了决断。他眼中锐利的光芒微微收敛,重新变回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微微侧首,目光并未离开炎无咎,却对侍立在旁、心神不宁的孔文正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平淡无波:“行,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吩咐道:“文正,你先去前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用靠近圣文楼半步。”
孔文正心中凛然,知道老祖已同意密谈,立刻收敛所有心思,躬身应道:“是,老祖宗,文正告退。”
说罢,他不敢有丝毫迟疑,轻手轻脚地退后几步,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却迅速地走向厅门。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那扇沉重的朱红木门,侧身而出,然后反手将两扇房门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正厅内外两个世界。
厅内,此刻只剩下炎无咎,与端坐上首,气息愈发深邃难测的孔家之颜老祖。
孔文正走后,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孔之颜依旧端坐不动,但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这座圣文楼、与这方小院更深地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如山如岳的压迫感。
“现在,这里再无六耳。”
孔之颜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中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炎山主,你可以细细讲来了。关于那道剑宗,关于大秦灵石矿,把你所知的一切,尤其是...你认为需要单独告知老夫的部分,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道来。”
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幽冷的古灯,牢牢锁定炎无咎:“记住,若有一字虚言,或存心欺瞒,即便你是玄火山之主,今日也休想安然走出我孔家。”
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炎无咎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抛出诱饵,更要在这位极可能非生非死的老怪物面前,完美地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念头电转间,炎无咎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再度深深拱手。他掌心托起李天南带回的那枚通讯灵宝,氤氲灵光亮起,如同握着一团不安的星云。
“之颜老祖,您请看!”
孔之颜淡漠的目光落在那灵宝显现的画面上,只一眼,他周身那亘古不变的从容气度便是一滞,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画面之中,灵光爆散,道则崩毁,赫然呈现着他与章武、白铭两位老友,在林玄静那毁天灭地的符箓神威下,肉身崩解、元神溃散的最后一幕!
那景象如此真实,连他记忆中最后的灼痛与道损似乎都被重新点燃。
孔之颜心中震怒:这影像怎会流传出去?此事关乎他最大的隐秘!
“你...怎会有此物?”
孔之颜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虽依旧平稳,却仿佛冰封的湖面下潜藏着裂痕,透出一股不易察觉、却能冻彻神魂的寒意。
炎无咎感到那无形的压力骤增,不敢有丝毫怠慢,语速加快,字句清晰:“回禀之颜老祖,此物乃我玄火山长老李天南,自道剑宗亲自带回!正因事关重大,他才日夜兼程赶回玄火山!”
他略微停顿,偷眼观察了一下孔之颜的神色,继续道:“据李长老所言,当日在那道剑宗,亲眼见证此幕的,绝非我玄火山一家。中州曹家、钱家,仙剑山庄的叶英,以及万剑城的莫沉舟...他们,皆在场!”
孔之颜心中暗惊:这么多势力目睹了他的陨落?此事的影响已如野火燎原,绝非孔家一门之事。
“那他们...都知晓了?”
孔之颜修长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周身原本内敛的气息如潮水般隐隐浮动,静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沉重。
“是。”
炎无咎垂首,声音低沉却肯定。
短暂的沉默后,孔之颜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炎无咎的心神之上,带着属于化神境修士的绝对威压,铺天盖地而来:“所以,你玄火山,便以为我真的死了?今日特持此物前来我孔家,是以为抓住了把柄,欲行那要挟邀功之事?”
炎无咎只觉得双肩一沉,脊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急忙辩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无咎不敢!我玄火山与那道剑宗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此来孔家,绝非趁火打劫,实是因大敌当前,我宗势单力薄,特来向老祖,向孔家,寻求臂助,共商复仇大计!”
“晚辈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对老祖有半分不敬之念!”
孔之颜心中冷笑:量你也不敢。他睥睨着炎无咎,语气中的冷意稍减,但威压并未完全散去:“哼,不敢就好。化神之境,玄奥非凡,岂是区区一件记录影像的死物所能窥尽?其中涉及元神分化、道则重塑之妙,更非你等元婴修士可以揣度。”
“是,是!老祖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晚辈愚钝,今日得见老祖安然无恙,方知化神玄妙,远超想象,心中唯有敬畏。”
炎无咎连连应声,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见他如此姿态,孔之颜这才缓缓抬手,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潮水般退去。静室内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他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罢了。”
他拂了拂衣袖,目光重新落在炎无咎身上:“说吧!你既然让文正离开之后拿出影像,说明你确实没有非分之想。如今那道剑宗是何光景?将你所知的一切,巨细无遗,一一说与本座听。”
压力尽去,炎无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敢再有丝毫隐瞒拖延,立刻躬身应道:“是!晚辈这就将所知情报,悉数禀报老祖!”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始将自己与李天南长老拼凑出的,关于道剑宗的状态、以及中州各家可能反应的种种分析与猜测,条理清晰地陈述出来。
每一个字都经过斟酌,他知道,他的话将可能决定玄火山乃至整个孔家未来的走向。
炎无咎说完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孔之颜,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之颜老祖,那道剑宗仗着几张符箓,行事如此猖狂,视仙盟规矩如无物,动辄灭门屠族,甚至连苍家祖地都敢一剑毁之...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若任其坐大,将来必成我中州心腹之患!”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和森寒的杀意:“我玄火山恳请孔家,身为儒家表率,中州砥柱,铲除此等魔道!”
......
孔之颜听完炎无咎的禀报,心中快速盘算:这炎无咎如此卖力,看来所图不小啊!但是他太虚功法刚刚修炼,现在把他吸了,得不偿失,留着他或许能让玄火山有更多的人修炼,这样我境界也能提升的更快!
片刻之后他沉吟道:“虽按你所言,道剑宗高端战力不过数人,但他们手中的仙符威力太强,强攻之下,总要有人殒命......”
孔之颜话锋一转,心中已有计较:“若是你能以大秦帝国灵石矿和道剑宗这样的福地洞天为饵,联手其他仙门家族,这个事也不是不行!”
炎无咎心头一紧:我要有这个本事,还来找你孔家?但他面上不敢表露,只是恭敬地等待孔之颜的下文。
“放心,我不会让你孤掌难鸣!”
孔之颜眼中闪过厉色,“时间成熟之时,我会以孔家之名,起草檄文,公告天下!历数道剑宗覆灭贾家、屠戮仙盟同道、毁灭苍家祖地等累累罪行,斥其为我人族正道之公敌!”
他继续道:“此外,我已安排孔家不少人手前往凤梧州姬家。此举一是为了协助惜云在姬家站稳脚跟,二也是为了更好刺探道剑宗,断其潜在助力。”
孔之颜冷哼一声:“我一副分身被毁之仇,岂能就此作罢?我已令白铭弟子贝西念整顿出日仙国,待其就绪,太虚神教便会携整个出日仙国之力讨伐大秦帝国——毕竟大秦帝国身负仙国气运,覆灭它,既能消灭道剑宗的道统,出日仙国也能夺取气运,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