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浓郁得化不开的幻雾中穿行，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脚下踩碎枯骨或腐朽木石的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那无孔不入、直侵神魂的怨念低语声。
吴良一边运转圣力抵御着幻雾的侵蚀，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打破了沉寂。
“上官兄，这玄水圣宗当中，幻雾无处不在，怨灵滋生不绝，我心中却始终有一疑惑，按常理而言，这玄水圣宗当年遭逢大劫，宗门覆灭，但即便怨气冲天，历经万载岁月，也早该逐渐消散，或被天地净化才对。可此地的幻雾非但不减，反而愈发浓郁精纯，甚至能主动吞噬仙元力，甚至是侵蚀神魂，其特性……已远超寻常怨气所能解释。上官兄见识广博，可知这玄水圣宗的幻雾，究竟源自何处？当真仅是门人弟子死后的怨念所化吗？”
上官不惑闻言，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吴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吴良会突然问及此事。
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缥缈。
“吴兄当真是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不错，寻常怨气绝无此等威能，更无法维持万载不散，反而愈演愈烈。据我所知，玄水圣宗当年鼎盛无比，门人弟子数十万，强者如云。传闻其一夜倾覆，上至宗主和太上长老，下至外门弟子甚至是杂役仆从，几乎无一幸免，尽数陨落于此。如此多的修士，尤其是其中不乏仙王、仙尊级别的存在，他们在绝望、不甘和愤怒中同时陨灭，所能产生的怨气总量确实骇人听闻，堪称世间罕见。”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深意：“然而，正如吴兄所感，光凭怨气本身，恐怕确实难以造就如今这番近乎‘领域’般的诡异景象。”
“这玄水圣宗遗迹之中，恐怕还隐藏着我们所不知晓的……更大隐秘。或许，当年的倾覆之祸，并非简单的仇杀或天灾，其背后另有缘由，而这浓郁的幻雾，便是那场灾劫留下的……某种‘痕迹’或者说是‘产物’。”
吴良目光微凝，继续追问道：“哦？上官兄似乎有所发现？”
上官不惑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的雾气颜色似乎更深沉，仿佛凝聚成了粘稠的墨色。
“不瞒吴兄，我之前为了寻找机缘，曾探索过一片极其古怪的区域。那里的幻雾，其浓郁程度远超我们此刻所处之地数倍不止！而且，我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幻雾并非是静止的，而是在……持续不断地从某个源头之中喷涌而出，如同一汪活泉，向着整个遗迹缓慢扩散稀释，久而久之，才形成了我们如今所见的环境。”
“竟有此事？”吴良脸上适时的露出惊讶与好奇，“如此奇特的地方，上官兄当时没有深入探查一番？或许那里就藏着玄水圣宗覆灭的真正秘密，甚至是……了不得的机缘也说不定。”
上官不惑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吴兄笑话了，我又何尝不想一探究竟？当时我确实被那异象吸引，试图靠近，但就在我接近那片区域核心时，却隐隐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那气息之中不仅蕴含着强大的威压，而且还带着一种死寂与虚无之感，亘古、混乱，仿佛能吞噬一切。”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若是再继续深入，恐怕会死在那里，一番权衡之下，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退避。” 上官不惑说话间，眼神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忌惮，吴良能感觉到，对方应该并非是伪装。
吴良将上官不惑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念头急转，能让这位寄生的杀生佛子都感到心悸并选择退避，那地方绝对非同小可。
方才，顺着上官不惑所指的方向，吴良体内的初生宇宙竟产生了一丝悸动，魂种幼苗也对那个方向传递出模糊的感应，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同时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排斥。
“连上官兄都感到棘手……”吴良沉吟道，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不过，越是凶险之地，往往也伴随着越大的机缘。我对这幻雾的源头，倒是愈发感兴趣了。”
他看向上官不惑，语气带着试探，“不知上官兄，可还记得那处地方的具体方位？”
上官不惑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吴兄这是……打算前去一探？”
吴良坦然一笑，目光锐利：“如此奇异之地，若过门而不入，岂非遗憾？况且，若是能弄清幻雾的根源，或许我们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然，风险自知，就是不知，上官兄是否还愿意为我引路，一同再探那龙潭虎穴？” 吴良这话既是邀请，同时也是进一步的试探，想要看看上官不惑对此事的态度。
上官不惑闻言，脸上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再次浮现，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爽快答应：“吴兄果然胆识过人！既然吴兄有意，那在下便舍命陪君子，上次我一人独行，心中确实没底，此番有吴兄这等强援同行，我也能多几分底气，正好可了却当初未能深入之憾！”
上官不惑的爽快，但是让吴良有些意外，心中的警惕更甚。对方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仿佛那个地方，本就是对方计划中要引他前去的一环。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上官兄带路了。”吴良拱手，也不再多言。
“吴兄客气，那就请随我一同前往！”
上官不惑也不再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残影，向着左前方那片颜色更深的雾区疾驰而去。
吴良紧随其后，两人将速度提升了不少，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幽灵在迷宫中穿梭。
越往那个方向深入，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越发诡异，地面的残骸看上去不再是简单的倒塌，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巨力扭曲熔融过后又强行凝固的怪异形态，仿佛经历过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冲击。
空气之中的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冰冷刺骨，那万千怨灵的嘶吼也变得更加尖锐，如同混乱的魔音，疯狂冲击着人的心神。即便是吴良，也不得不分出更多圣力护住识海，而上官不惑周身则隐隐有微不可察的幽暗水光流转，将侵袭而来的负面能量悄然化解吞噬。
两人大约疾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已然浓稠到如同墨汁，肉眼能见度已经不足五丈！神识在这里受到的压制更是达到了恐怖的程度，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延伸。
“就在前面了，吴兄，小心一些。”上官不惑率先停下脚步，声音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